如鲁迅《药》中写华老栓抖抖地按钱动作就出现了三次:
华大妈在枕头底下掏了半天,掏出一包洋钱,交给老栓,老栓接了,抖抖地装入衣袋,又在外面按了两下;便点上灯笼,吹熄灯盏,走向里屋子去了。
老栓看看灯笼,已经熄了。按一按衣袋,硬硬的还在。
老栓慌忙摸出洋钱,抖抖地想交给他,却又不敢去接他的东西。
这三段细节描写,反复用“抖”和“按”的动作,有力地表现出华老栓紧张的心情和朴实善良的性格。
说到细节的反复运用,人们特别欣赏俄国作家契诃夫《变色龙》中警官奥楚蔑洛夫身上那件大衣的描写,这也是一个细节反复运用产生特殊效果的典型范例。
奥楚蔑洛夫的那件大衣在文中一共出现了四次,每次对人物性格的刻画都起了不同程度的作用。
大衣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开头:
警官奥楚蔑洛夫穿着新的军大衣,提着小包,穿过市场的广场。
在这里,作者借大衣既向读者暗示警官奥楚蔑洛夫的身份不同常人,又为下文写奥楚蔑洛夫用大衣耍滑头、掩饰其变色窘相作了铺垫。看到这件“大衣”,读者仿佛觉得一个威风凛凛、趾高气扬的警官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当时的沙皇政府为了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统治,颁发了一系列的警卫法令,豢养了一大批“鹰犬”——警察,这些鹰犬遍布全国,飞扬跋扈,肆无忌惮地残害人民,人民无不深恶痛绝,看到这位披着大衣的警官来了,人们不禁要捏一把汗——不知谁又要遭殃了。
在处理狗咬人案件的第一回合中,奥楚蔑洛夫开始不明白狗的主人是谁,用了许多肮脏的语言骂狗的主人,正在他叫嚷要“好好教训它一顿”的时候,人群里忽然有人说这是将军家的狗。这对一向阿谀奉承、献媚取宠的警官无疑是一声惊雷,吓得他惊慌失措。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翻云覆雨呢?作者写了警官这样一段话:
“席加洛夫?哦——叶尔德林,帮我把大衣脱下来……真要命,天这么热,看样子多半要下雨了……”
这里,奥楚蔑洛夫借口天热脱大衣,是想分散人们的注意力,企图让人们忘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同时,也是借脱大衣的时间来考虑下一步如何变色。这是“大衣”在文中的第二次出现。
在两次变色之后,作者并没有就此罢休,他怀着对耀武扬威于一时的警察的厌恶和憎恨,又让奥楚蔑洛夫继续变色的“表演”。在第三回合中,奥楚蔑洛夫刚刚听说狗不是将军家的,马上又摆着脸大骂狗“毛色既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个下贱胚子”。不料,事情又起波折,随同他来的巡警猜测:“说不定就是将军家的狗。”人群里而且有人证实。这真是奇峰突起,奥楚蔑洛夫猛然陷入窘境,他只好再一次借助“大衣”:
“哦!……叶尔德林老弟,给我穿上大衣吧……好像起风了,挺冷……你把这条狗带到将军家里去,问问清楚。”
这是“大衣”在文中的第三次出现。这时的“穿”和前面的“脱”目的一样,还是为了变色。从骂人到骂狗,从脱衣到穿衣,作者把这条见风使舵的变色龙献媚讨欢、趋炎附势的性格凸现了出来。
文章最后一次写到“大衣”是在狗的主人真相大白之后:
“我早晚要收拾你!”奥楚蔑洛夫向他恐吓说,裹紧大衣,穿过市场的广场径自走了。
这时的奥楚蔑洛夫反而对被咬者进行恐吓,然后“裹紧”大衣走了。这个“裹”的动作表明他有朝一日要惩治赫留金的决心。这条“变色龙”拍上是极尽媚态,压下是强施淫威。
至此,奥楚蔑洛夫专横暴戾,随机应变,媚上欺下的变色龙性格借助于“大衣”这个细节的反复出现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由以上三例,我们不难发现,同一个典型细节的反复出现,对刻画人物性格、深化作品主题都起到了其他表现方式所无法替代的强化作用。当然,反复并不等于重复,反复中要有变化,只有富有变化的反复才能更加丰富作品的内涵。
细节本身无大小之分,但作用却有大小之别。有的细节,只牵涉某一局部,只有一种作用;有的细节牵涉到整体结构,既可以刻画人物,点染环境气氛,又能发展故事情节,可以起多种作用。当然,一个细节不能以作用多少来定优劣。只有一种用途,因为用得恰当,也有妙处。但多种用途而又带全局性的细节,更需要作者对人物、事件的把握,对题材的选择,对细节的提炼,因而也就更需要写作者独具匠心,有更高的写作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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