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英国思想家罗素在《婚姻与道德》一书中所宣扬的爱的观念,正在改变年轻人的爱情观。林长民和徐志摩身在异乡,难免受到影响。那时,林长民经常邀请徐志摩去寓所谈论天下事,罗素的爱情观自然也是谈论的对象,两人在看待罗素爱情观的观点上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于是林长民提议模拟一场“恋爱游戏”,徐志摩欣然接受。后来,徐志摩在《林长民·一封情书·附记》中说,“有一次我们说着玩,商量彼此装假通情书。我们设想一个情节,我算是女的,一个有夫之妇,他装男的,也算有妇之夫,在这双方不自由的境遇下彼此虚设通信讲恋爱,好在彼此同感‘万种风情无地着’的情调”。
这样,徐志摩在剑桥,林长民在伦敦,他们间的“恋爱游戏”就粉墨登场了。这如同钱玄同和刘半农在《新青年》上为引起社会对革命文学的关注,而假装相互批驳演的“双簧戏”一样。有趣的是,徐志摩每次收到“情书”,准为林长民真挚的文字而惊叹,同时又对这位“男友”献身爱情的精神而感动,只可惜,林、徐二人远在英国,国内青年没能听到他们对自由恋爱的呼唤。
1925年,林长民参与郭松龄、张作霖之战,遇难与乱军中。第二年春,徐志摩为纪念自己的英伦“恋人”,在北京“晨报副刊”发表了林长民的“一封情书”并为此写附记。这封“情书”仅仅是他二人在英国众多“情书”中的一封。“情书”中,林长民对假想的“恋人”诉说亲身遭遇,以及在生死关头对“恋人”的思念之情描写得淋漓尽致。因为假扮情人,林长民在“情书”中的署名为“苣冬”,徐志摩是“仲昭”。
“情书”发表后,一时间社会上众说纷纭,恰恰被“考据癖”顾颉刚先生看到。顾先生向来有钻牛角尖的习惯,经过一番考证,说“情书”中的“仲昭”就是浙江石门的徐自华女士,在徐女士的《忏慧词》中有两首是题“和苣冬子”的,词中所描写的二人关系相当密切,远远超过一般朋友的范畴,而林长民的祖父在石门做过很长的知县,这样林长民和徐女士极有可能存在恋爱关系。
不难看出,林长民和徐志摩虽然假扮情人,但在林长民这一方,他心中有真情人,属于假戏真做。对徐志摩而言,有些冤枉,他不过是这场“爱情游戏”中的替身罢了,要不然,知天命的林长民也写不出那些情真意切、感人至深的情书。林长民真可谓五四时代的“恋爱大家”。
林长民《一封情书》
仲昭爱览:
前书计达。未及旬日,乃有不欲相告,而又不忍不使吾仲昭一闻之讯。虽此事关吾生死,吾今无恙。昭读此万勿忧惶,忧惶重吾痛,昭为吾忍之。中旬别后,昭返常熟,吾以闽垣来电,再四受地方父老兄弟之托,勉任代表。
当时苟令吾昭知之,必以人心相背尚属一斗讧时代,不欲我遽冒艰险。然迫促上道,我亦未及商之吾昭,遂与地方来者同行赴宁。车行竟日,未得一饱。入夜抵下关,微月映雪,眼底缤纷碎玉有薄光。倏忽间人影杂遝,则乱兵也。下车步数武,对面弹发,我方急避,其人追我,连发未中。但觉耳际顶上,飞火若箭,我昏,扑地有顷。兵亦群集,讯我姓名。我呼捕狙击者,而刺客亦至,出上海新将军捕状,指我为敌探,遂绳系我送致城内军令部,囚车轹雪,别有声响。二十里间,瘦马鞭曳,车重路难,我不自痛,转怜兹畜;盖同乘者五六人,露刃夹我,载量实过马力。寒甚,我已破裘淋湿,遍体欲僵。只有一念语昭,心头若有炽火,我增温度。夜半抵营门,立候传令。又经时许,门开,引入一厅事,曰是军法庭,数手齐下,解余衣搜索,次乃问供。我不自忆夹带中带有多少信件,但见堂上一一翻阅。问曰黄可权何人,答曰吾友,河南代表,分道赴武昌矣。又曰昭何人,我闻昭名,神魂几荡。盖自立候营门后至此约二时间,念昭之意,已被逻骑盘问,军吏搜索,层层遮断。今忽闻之,一若久别再晤,惊喜交迸。少迟未答,咤叱随之,则曰亦吾友。曰黄函叙述事迹,尚无疑窦,昭函语气模糊,保无勾煽情事?再三诘问,我正告之曰,昭吾女友,吾情人,吾生死交,吾来生妻。函中约我相见于深山绝巘中,不欲令世间浊物闻知,无怪麾下致疑之。今若以此函故磔我,较之中弹而死,重于泰山矣;三弹不中,而死于一封书,仇我之弹,不足亡我,忧我之书,乃能为我遂解脱,吾甘之也!此虏闻我怒骂,乃微笑曰,好风流!听候明日再审。于是押送我一小室中,有褐无被,油灯向尽,烟气熏人。我困极饥极,和衣躺下,一合眼间,窗纸已白。默祝有梦,偏偏不来。忽念世事,觉得人类自家建设,自家破坏,吾勇吾智,吾仁人爱物之性,尽属枉然。此是吾平生第一次作悲观语。自分是日再审,必将处决。但愿昭函发还,使我于断脰前有嗓,尚能高声一朗读之。于是从头记忆,前后凌乱,不能成章,懊憹起步,不觉顿足。室外监卒突入,喝问何事,不守肃静。彼去我复喃喃,得背诵什八九喜不自胜。呜呼吾昭!昭平日责我书生习气,与昭竞文思,偏不相下,今则使我倾全部心力,默记千百余字,乱茧抽绪之书,一读一叫绝,不足以偿吾过耶?吾昭,吾昭!昭闻此不当释然耶?有顷求监卒假我纸笔,居然得请,然吮墨濡写,不能成文,自笑丈夫稍有受挫折,失态至此!计时已促,所感实多,一一缩其章句,为书三通,一致吾党二三子,一致老父,一致昭也。正欲再请,乞取封面,窗外枪响,人影喧闹。问何事,监者答云,兵变。复有人驰至,曰总司令有令,传林某人,书不及封,随之而去。至一广庭,绕廊而过,候室外,有人出,则夜来审问者,揖余曰,先生殆矣!余曰,即决乎?曰否,今已无事,昨夕危耳。入则酒肉狼藉,有人以杯酒劝饮。我问谁为总司令,曰我便是。我问到底何事,彼云英士糊涂,几成大错。我知事已解,总司令且任根究,英士上海将军字也。呜乎吾昭,此时情境,恨不与昭共视之,将来或能别成一段裨史,吾才实所未逮。昭近状恐益多难堪事,我乃刺刺自述所遇,无乃为己过甚?此间事解,我已决辞所任,盼旬日内能脱身造常,与昭相见,再定大计,并请前此未及就商之罪。苍苍者留我余生,将以为昭,抑将使我更历事变苦厄,为吾两人来生幸福代价耶?旬日期近,以秒计且数十万,我心怔动,如何可支。我吻昭肌,略拟一二,亦作镇剂,望昭察之!
苣冬 书
千九百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时在宁过第二夜新从监室移往招待所
徐志摩是有妇之夫,而且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和好友梁启超有过口头之约,曾想过将林徽因许配给梁思成.而林徽因她不想为一段无果的爱恋再去做无谓担当,又或许她的离开是因为她的善良,她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她知道徐志摩的妻子张幼仪的确为徐付出了许多.林徽因不想让自己走到那样的境地.她要给自己洒脱的理由,更要给别人足够的空间.她明白尽管自己比张幼仪更适合徐,但是爱情和婚姻有时候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她选择转身林徽因毕竟是官宦世家,有是京城名媛.这位留过洋的新时代女性,其实骨子里还保持传统思想,她如何去嫁给有妇之夫的徐志摩.在轰轰烈烈的康桥之恋中,她很清醒,而那时的林徽因还不满十八岁.她那时的情感可从她的诗句了读出,林徽因这一生真正的爱情是给了徐志摩,对梁思成的爱,更多的是责任,对金岳霖的爱,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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