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一:(doc) 析胡风“精神奴役的创伤”
析胡风“精神奴役的创伤”
汕头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
第27卷第6期SHANTOUUNIVERSITYJOURNAL(HUMANITIES&SOCIALSCIENCESBI
MONTHLY)
析胡风”精神奴役的创伤”
孔育新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875)
摘要:胡风在20世纪40年代提出人民”随时随地都潜伏着或扩展着几千年的精神奴役的创伤”的观点,由此,”精神奴
役的创伤”成为胡风文艺思想的一个关键命题.该命题的题材来源于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不过胡风将厨川白村的”创造
生活的欲求和强制压力之间的冲突”转换为”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解放欲求与封建主义的安命精神之间的冲突”.从而转向黑
格尔,马克思的历史哲学与文艺美学的维度.而关于文艺在治疗创伤,救赎自我的过程中的作用问题上,胡风将作家譬喻为”施
洗约翰”.其任务在于通过艺术批判社会瘤疾,唤醒群众,为政治的解放实践开道.而人民的血与火的政治实践,就是艺术之解
放目的的真正完成.是一首真正的抒情诗
关键词:胡风;精神奴役;创伤;受难;施洗约翰
中图分类号:I2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4225(2011)06—0033—05
20世纪40年代,在《希望》杂志发刊词《置身在为民
主的斗争里面》中,胡风提出了”精神奴役的创伤”的观点,
他指出:”他们(人民.笔者注)的精神要求虽然伸向着解
放.但随时随地都潜伏着或扩展着几千年的精神奴役的创
伤.”[11189随后,胡风在《论现实主义的路》中对”精神奴役
的创伤”进行了详细的论证.”精神奴役的创伤”从此成为
胡风文艺思想的一个标志性命题.20世纪80年代以来,
胡风文艺理论的批评者和研究者对这个命题的研究.取得
了丰富的成果.然而,这一命题内在学理的爬梳方面,似乎
还有较大的空间.笔者试图进行这方面的尝试.敬待大家
批评指正
一
,厨川白村:作为意象之”源”
在追溯”精神奴役的创伤”这个观点的源流时.日本文
艺批评家厨川白村的着作《苦闷的象征》显然是绕不过去
的.以往学者对此的关注和研究也是很翔实和丰富的.如
王向远先生在其专着《中日现代文学比较论》中,对胡风
“精神奴役的创伤”这一观点与厨川白村关于”精神底伤
害”的观点之间的联系与同异就有条分缕析的梳理.似不
需再度赘言不过笔者认为,在厨川白村和胡风文艺观点
的深层次的联结上.似乎还有着向前探索的可能.
厨川白村认为,文艺创作,缘起于创造生活的欲求和
强制压抑之力这两种力的冲突.创造生活欲求的这种生命
力的显现,”是超绝了利害的念头,离了善恶邪正的估价.
脱却道德的批评和因袭的束缚而带着一意只要飞跃和突
进的倾向”.[211o而强制压抑之力.则既指外部社会的机械
法则和因袭的强力,同时还有主体内部和家族,社会,国家
等调和的欲望.厨川白村借用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的
“创伤”这一概念.弗洛伊德认为.性欲遭到外界压抑而产
生创伤,从而使病人产生歇斯底里的精神状况治疗这种
创伤就是用催眠术或问答法,使病人自由地说出苦闷的原
因,从而去掉这种压抑,使精神疾病得以治愈.厨川白村将
创伤概念移用到自己的文学批评中,他认为生命力的突进
跳跃和强制压抑之力的冲突而产生的精神的伤害.成为人
间痛苦的根由.而以象征的方式,从现实中的政治,经济,
家庭生活的强制压抑中解放出来,以绝对自由作纯粹创造
的,就是文艺.因此,文艺不是再现和摹写,而是表现和创造
从亚里士多德的净化理论,到康德,席勒的审美理论.
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甚至到马克思主义的劳动异化理
论,这些时代相异,观点错杂的西方文艺理论作为奇特的
混合体出现在《苦闷的象征》中.在厨川白村笔下,这些形
形色色的西方文艺观点更多的是围绕”苦闷的象征”这条
收稿日期:2011-10—24
作者简介:孔育新(1977一),男,山西晋城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汕头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第27卷2011年)
逻辑红线.进行”六经注我”式的组合排列.在论及亚里士
多德的净化理论时.厨川白村将其作为被压抑的苦闷的自
由表现形式.并没有顾及到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中涉及
到的人神分裂以及寻求和解的主题.以及这种净化所含有
的”涤罪”之意论及康德,席勒的审美理论,厨川白村更多
地将其作为创造力自由表现的一块”飞地”,而没有涉及到
康德,席勒理论中审美作为解决纯粹理性(知性)和实践理
性(道德)之间”天堑”的”拱顶石”功能,在感性形象中象征
和暗示着实践理性中的自由意志的实现.厨川白村借鉴了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精神创伤的潜隐,发生和治疗过
程.却将弗洛伊德理论中所含的现代性主题——身体欲望
对理性和宗教的反抗抹去了
厨川白村笔下创造性的生命欲求,一方面作为脱却道
德的批评和因袭的束缚的自由:另一方面又作为评价一切
制度和道德的尺度而这种自由,更多地体现为以个人为
本位的主体意志的表达,表征为个体对群体,传统的怀疑,
反省,否定和反抗.在阿格尼丝?赫勒的《现代性理论》着作
中.这种个体对群体,对传统的怀疑,反省,否定和反抗,被
称为现代性的动力.称为”现代社会格局的助产士”_3].赫
勒认为.在欧洲.现代性动力首先出现在雅典,主要代表是
苏格拉底和智者派.在他们的思想视野里,传统受到了理
性的拷问在理性的辩证法中,每一种经过否定后的肯定,
又被新的否定所席卷.而在这个过程中,人的自由人格得
,奥古 到了彰显而后来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普罗提诺
斯丁,阿奎那,马丁路德,培根,斯宾诺莎,康德,黑格尔,谢
林,马克思,叔本华,尼采等等,在哲学,神学,美学,社会学
等多种层面上.无不推进着这场反思,否定,建构,解构的
持续的思想运动.《苦闷的象征》中,厨川白村也认为:”一
面又有反抗因袭和权威.贵重自我和个性的近代底精神步
步的占了优势.于是人的自由创造的力就被承认了.”[2]
而在中国.对于这种从传统社会的信仰和伦理体系中脱
出,进行自由创造的主体的渴望,在鲁迅对”掊物质而张灵
明.任个人而排众数”的”精神界的战士”的呼唤中,在陈独
秀对自由,平等,独立的”伦理的觉悟”的提倡中,均得到了
”五四”精神影响的胡风,在《文学上的 强有力的体现.深受
五四——为五四纪念写》一文中,深情地礼赞了这种觉醒
了的”人”.”那里面也当然是为或悲或喜或哭或笑的人,但
他们的或悲或喜或哭或笑却同时宣告了那个被铸成了的
命运的从内部产生的破裂.”【]因此,正是基于对脱却”古
国”传统思想道德体系的自由人格的渴望这个”期待视
野”.使得胡风对《苦闷的象征》有着深度的认同和接受.
从胡风对”精神奴役的创伤”这个概念的阐述中,我们
可以明显地看出他对《苦闷的象征》的借鉴和化用.例如在
概念的借鉴上.厨川白村认为”精神的伤害”.在沉积的潜
在的状态,则是人”就和畜生同列.即使将这样的东西聚集
了几千万,文化生活也不会成立的”[2113胡风认为”精神奴
役的创伤”的潜在阶段是一种禁锢麻痹甚至闷死千千万万
生灵的力量.例如在对作家的主观精神的论述上.厨川白
村认为,在经验着苦闷,参加着战斗的人,”或呻.或叫,或
怨嗟,或号泣.而同时也常有自己陶醉在奏凯的欢乐和赞
美里的事.”[21胡风则认为作家”对于昨天性的诸因素.他
痛恨,他鞭打.他痛哭,他甚至不惜用流血的手段;对于明
天性的诸因素,他热爱,他赞颂,他歌唱.他甚至沉醉地愿
意为它们死去”.[-例如对文艺的作用上.厨川白村认为
文艺所给予的.不是知识.而是唤起作用.胡风则认为.革
命文艺,”就是要从自己的道路上分担唤醒人,影响人,甚
至改造人.把人吸引到这个大斗争里面去的意识斗争的任
务”.[,例如对作家的角色的比喻上,厨川白村认为诗人
(作家)在暗示更高更大生活的可能上是预言者.胡风也认
为艺术家通过创造某一社会群里刚刚萌芽的典型.从而成
为”预言者”.
当然.作为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家.胡风对厨川白村
《苦闷的象征》进行诚恳的认同和借鉴时,又有着批判的保
留.在《略谈我与外国文学》一文中,胡风认为厨川白村的
思想有着”唯心”的成分.所谓”唯心”.并不是否认厨川白
村的理论逻辑本身.而是批判这个理论仅停留在”凌空高
蹈”的思辨层面而”不及物”.缺乏翔实,丰富,感性的社会
实践内容和”血肉实感”.胡风的批评模式,显然遵循着马
克思,恩格斯等对黑格尔理论的批评”路径”.而胡风的”精
神奴役的创伤”这一概念.将厨川白村的个人的解放欲求
与传统思想道德体系的对抗置换为人民创造历史的解放
欲求与”各式各样的安命意识”为内容的封建意识的对抗.
在这个命题转换中,黑格尔,马克思的历史哲学理论,成为
胡风”精神奴役的创伤”命题的逻辑机理
二,逻辑机理与美学形态
为回应香港”才子派”的批评.阐发自己的现实主义理
论,胡风在《论现实主义的路》中,大量引用马克思主义的
经典代表作《费尔巴哈论》,《德意志意识形态》等为自己的 观点辩护胡风对马克思主义着作的旁征搏引和深入阐
释.体现出了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家的风范
在”精神奴役的创伤”这一概念的阐发中.胡风认为.
在封建主义支配下生活的现实具体的人民.一方面担负着
劳动的重负.从而产生创造历史的解放需求.然而这种担
负.又是以封建主义的各种各样的安命精神为内容的.这
种安命精神又将解放需求压抑在”自在”的状态而这造成
孔育新析胡风”精神奴役的创伤”第6期35
了人民的”精神奴役的创伤”这种创伤”激荡着,纠结着,
相生相克着.形成了一片浩漫的大洋”.[1]s
其实.胡风的这个论述可以追溯到黑格尔的”主奴关
系的辩证法”理论黑格尔认为.通过生死的斗争产生了主
人和奴隶.主人通过支配奴隶,享受奴隶的劳动成果,以征
服的姿态获得自我确证.而奴隶则由于感受过死亡的恐
惧.对绝对主人的恐惧.没有独立的自我意识,而以主人的
意识为自己的意识但在劳动的陶冶中,奴隶通过对自然
的征服而发现了自己的力量.感受到自己的尊严,从而产
生人格独立和平等自由意识的萌芽.劳动是奴隶获得精神
解放的历史原动力马克思高度赞扬了黑格尔的这一成
就.认为”黑格尔的现象学及其最后成果——作为推动原
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辩证法——的伟大之处首先在
于.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作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
非对象化.看作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因而,他抓住了劳
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
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5]啪同时,马克思提出了劳动和人
类历史的同步性.认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
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5]ss
那么.所谓”精神奴役的创伤”,就是人民在劳动的陶
冶中产生的解放欲求与对主人的恐惧而产生的安命态度
这两者进行殊死搏斗的战场.在当下的中国,这种创伤在
一
方面.体现为”封建主义旧中国全部存在的力点”.承受
着”封建主义旧中国的万钧重量”:另一方面,它是”能够冲
出,确实冲出了波涛汹涌的反封建的汪洋大海的一个源
头”,[1]sss一条精神解放的生路.总之,在精神奴役的创伤
上,凝聚了”人民的负担,觉醒,潜力,愿望和夺取生路”[.
这个主观的思想要求和客观的历史内容.既是历史的具体
的存在.又是持续不断的革命实践的过程
人的精神解放的欲求.既是具体革命实践的开端,同
时又是革命实践的精神量度.从历史因袭的重负,到成为
推动历史进步的动力.这个巨大而急剧的转变过程.更集
中地体现为创作对象(人民)的”一fi,N状态”或”精神斗争”,
而创作对象的形体容貌,外部社会的客观物景.只是表现
这种”心理状态”或”精神斗争”的机缘.正如胡风所说,”阿
Q的癞疮疤.只能是一个历史的产物.而且这个产物只有
活在阿Q忌讳’光”亮”烛”灯’的心理状态里面.由这
引起了和他的周围社会的交涉即精神斗争(且慢见笑吧.
这也正是堂皇的精神斗争!)以后,才成为客观对象的真
实.也就是艺术的真实的”[1]s这就要求作家们突入创作
对象的精神世界.”一下鞭子一个抽搐的对于过去的袭击.
一
个步子一印血痕的向着未来的突进”:[11511而不是”守株
待兔地仅仅望着’细小的政治变动’.甚至不过是权变的政
治战术的应付.美其名为反映政治但其实反而是放弃政治
所要求的艰巨任务.不过偷懒地向政治应应景.向政治点
点卯而已的”[1
胡风认为.要做到深切反映这种”精神奴役的创伤”.
古希腊文学的单纯和朴素就不够了.荷马史诗中那些静穆
和悦,神灵庇佑的英雄,他们自身的活动与家庭,国家和宗
教信仰的普遍伦理生活之间和谐统一.共同构成一个具有
内在完满性的封闭自足的世界.正因如此.才成为高不可
及的范本.一个不复再来的童年的梦幻,它与现在的.人的
日常生活之间具有绝对的和不可跨越的界限而现在”正
处在相砍之世”的我们,作为阶级的,实践的主体.作为”被
侮辱和被损害”的奴隶,在神退出历史舞台,不再给予我们
庇佑的时代,每一次扬帆启程,都是一次与命运的不确定
的赌博.同时,作为解放欲求与安命精神之间的斗争的精
神奴役的创伤的存在,恰恰体现着主人公自己与现实世界
的不和谐与不妥协的关系.正如卢卡奇所说.现实主义小
说.作为fi,灵出发寻找自我的故事.其典型风格就是”成人
状态的忧郁”,主人公自己的精神无法迅速穿透这个现实
世界,化为现实,同时这个现实世界也正因为受到理念的
不断的暴动而日益变得虚无.在理念和现实的反讽和悖谬
中,”希望只是一个世界即将来临的征兆.它依然是如此脆
弱,即使是已存事物之中微不足道的力量也能轻而易举地
将它粉碎”【】
与古希腊”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的美学风格不
.才能 同,胡风主张”能杀才能生,能憎才能爱,能生能爱
文”,提出了”受难”的美学观,这个观念来源于黑格尔黑
格尔认为,艺术典型在于将普遍力量和具体人物的形象的
和谐统一,而做到这一点,就要求艺术家用一条微妙的线
索把他们结合起来,从而使我们见出”人物的行动的根源
在于内fi,方面,但是同时他也要把在这种行动中起统治作
用的那些普遍的本质的力量显示出来,加以个性化.使它
们成为可以观照的对象.”[】这条线索就是隋致”所谓情
致,就是”存在于人的自我中而充塞渗透到全部心情的那
种基本的理性内容”,_7】它是艺术表现的适当的区域胡
风同意黑格尔的”情致”观念,认为有无”情致”是区分作品
内容真假和艺术生死的标志
不过胡风将黑格尔的…隋致”翻译为”受难”或者”激
情”,在关于”情致”的理解趣味上与黑格尔明显不同在黑
格尔的美学视野中,古希腊为代表的古典主义的艺术是最
理想的艺术.而在古希腊世界里,人们关注的是存在与流
变即”一”和”多”的关系.在万千变化的世界现象之上.希
腊人认为存在另外一个可以通过理性的认知来抵达的井
然有序的世界本源,即自身不可分割而又衍生整个宇宙的
36汕头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第27卷2011年)
“一
“这个”一”既是至真,也是至善,同时还是至美.从泰
勒斯到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莫不如此.而在古
希腊的艺术中.这种观念就体现在人物形象的”个性”上,
“它们既不是抽象的特殊,也不是抽象的一般,而是许多特
殊都从它发源的一般.”【作为表现这种”个性”的情致,
则指体现普遍伦理规范的人物心情,因此古希腊艺术才有
着”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的称誉.而胡风所强调的激
情或者受难.更着重指主体在持续不断的革命实践中,其
内心的解放欲求与安命态度之间的强烈斗争.更着重表现
主体在与历史重负搏战的痛苦,力图超越现实生存的焦灼
和对未来救赎的渴念,其中更多地涉及的是有限精神(作
为个别的,历史的,具体的主体)与无限精神(作为未来的,
完美的,彼岸性的上帝)在历史中的辩证关系.
三,文艺:”施洗约翰”的批判与救赎
胡风坚持文艺对人民群众的唤醒作用,坚持文艺在政
治革命实践中的先锋地位.对于作家,胡风同意厨川白村
“作为预言者的诗人”的看法.在《向罗曼?罗兰致敬》,《罗
曼.罗兰断片》中,胡风更明确地将诗人的角色功能譬喻为
出现在耶稣的前驱的施洗约翰:”他自己正是一个他所形容
的.一手握着斧子一手捧着头的.身首分离的圣约翰.他自
己正是一个他所赞颂的忍受苦难.克服苦难的英雄.”[11243
据《圣经》记载,在基督开始传福音之前,约翰就在旷
”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 野向犹太人施洗.劝勉悔改,声称
改”[s】::而他的职责是”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s】2.而施
洗约翰在基督教中的作用,一是”预备人心,为接受耶稣的
真理开辟道路”[9119;二是”悔改的洗礼不仅是仪式,还要求
结出果子”[瑚.施洗约翰批判了法利赛人的唯律法主义和
撒都该人的只注重外表的做法,提倡用实际行动践行悔
改.诸如要求税吏”除了例定的数目,不要多取”[8]等;三
是”谦卑自己.让主显大”[,]2l.约翰坦承自己并不是救世
主.而耶稣才是上帝应许的救赎主.”但在我以后来的,能
力比我更大.我就是给他提鞋也不配.”[8]2施洗约翰是旧
约时代的最后一位先知(即厨川白村所言的作为”预言者”
的诗人).他的装束和言行带有着先前以色列先知的特点,
. 同时又是通向耶稣,通向新约的桥梁
胡风对”诗人”(作家)的”施洗约翰”的定位,自然不是
他的独创我们在恩格斯对但丁的”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
人.同时也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m]的评价里可以发
现其渊源关系.而对胡风文艺思想有明显影响的卢卡奇,
在其被誉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圣经’”的《历史与阶级意
识》中.也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的正统绝不是守护传统的
卫士.它是指明当前任务与历史过程的总体关系的永远警
觉的预言家”.[n环过,在2O世纪4O年代的左翼文学界.
这种直言文艺的先锋地位和作家的”施洗约翰”角色的言
论,这种面向未来的现实批判立场.已经显得相当的异端
和另类了.
在《罗曼?罗兰断片》中,胡风对罗曼.罗兰的评价隐隐
显现着”施洗约翰”的影子.他写到.”罗兰当然是沿着人道
主义,英雄主义的道路战斗下来的.但他们不但不是来自
资产阶级的要求的那一类,而且正是为了反抗资产阶级.
作为通到以主人自居的民众的战斗的桥梁的.精神力量.
被当做这样的桥梁.被当做燃起民众力量的火种.它的估
计是不怕过高的,但如果以为它可以君临历史道路上的社
会物质力量.或者相反地变成良心上的道德的慰藉.那就
会降落成立足点不稳的无力的东西”【l_正如前面所述
的施洗约翰只是让人悔改.预备一颗悔改的心.而不能代
替真正的赎罪
在胡风的作家作品评论中.”施洗约翰”是其中深藏的
价值标准,罗曼?罗兰如此,莎士比亚如此,果戈理,契诃
夫,鲁迅也如此.在((A.P.契诃夫断片》中,胡风评论契诃夫
“用爱和信念工作”,他写到,”向着现实人生的执着.的反
抗,的追求,这对于他,一个伟大的批判的现实主义者,才
是坚强而犀利的批判力的根源.才是晶莹而生命栩栩的艺
术力的根源”.[?对于契诃夫的历史意义.胡风写到.”他
的生命通向着他预感到了的东西’所昭示的前途’.也就是
俄罗斯正在走向的前途.他欢呼着这个前途.预言了他的
到来’至迟不会延迟到两三年’从九十年代跨进了二十世
纪.他从幻灭的时代走近了一个新生的时代.在他做了预
言的,也就是他逝世了的第二年(一九.五),这个前途的
序幕就壮烈地揭开了”[i]233
从”施洗约翰”这个视点.我们对胡风提出的”精神奴
役的创伤”可能会有更深刻的理解施洗约翰为了预备百
姓迎接那即将来临的神国.他呼唤百姓悔改.这种悔改更
侧重在内在心志的升华即”心的割礼”上施洗约翰认为.
没有所谓”义民”(与生俱来就公义的民族).只有那些愿意
悔改.并且结出好行为果子的人.才能逃脱即将来临的审
判.如果自恃为亚伯拉罕的后裔.以为这就是得享弥赛亚
救恩的确据,那是大错特错的思想.胡风在反驳”才子集
团”关于胡风”将人民看成妖魔鬼怪,拒绝和人民结合”的
论点时.认为现实具体的人民并不天生”优美”,”坚强”,
“健康”,而是有着双重性,既有着创造历史的要求,又有着
安命的态度.从而产生精神奴役的创伤而作家的任务就
是发现并反映其解放的欲求.使其冲破精神奴役的包围,
从”各自抱着被各种各样的半封建性,半殖民地性的杠杆
所规定的反省和情热的人转变为那个反抗半封建性半殖
孔育新析胡风”精神奴役的创伤”第6期37
民地性的总的冲动力的发展要求所吸引,所改变.因而能
够为那个发展要求献身奋斗以至献命流血的人”[115a6也
只有觉醒而懈改后的人民才是真正的弥赛亚国度的子民.
他们的阶级,政治的实践,他们用自己的血和火进行的洗
礼,才是真正的自我救赎.在这个面向未来的持续不断的
自我救赎过程中,所谓的”优美”,”坚强”,”健康”,并不是
既成的事实.而是在不断努力趋近却永远无法抵达但在行
进过程中不时照亮道路的心灵之灯
在《论现实主义的路》里,胡风对文艺实践和政治实践
的关系的分析中.更明确彰显了文艺作为”施洗约翰”的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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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胡风.胡风全集:第2卷[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622.
[5]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一哲学手稿[rv1].刘丕坤,译.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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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卢卡奇.卢卡奇早期文选[M].张亮,吴勇立,译.南京:南京大
学出版社,2004:l15.
旧开新的作用胡风认为.在革命理论指导下的反封建斗
争中.革命文艺.就像施洗约翰一样.它起着”摧毁黑暗势
力的思想武装.由这来推进实际斗争”[i]532的作用.担负着
,甚至改造人, “就是要从自己的道路上分担唤醒人,影响人
把人吸引到这个大斗争里面去的意识斗争的任务”[11546最
终的完成和实现是体现在血与火的阶级的政治的实践中.
“在民主斗争的大潮里面.回响着苦难的人民的痛烈的控
诉和深沉的渴望.滚动着觉醒的人民的坚强的信念和欢乐
而雄壮的歌声”[11511
[7]黑格尔.美学:第1卷[M].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8]圣经?新约全书[M].和合本.
[9]曹圣洁.施洗约翰的见证[J].天风,2008(24).
[10]恩格斯.《共产党宣言))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M]//马克思,
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5:249.
[11]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杜章智,任立,燕宏远,译.北
京:商务印书馆,2004:76.
(责任编辑:李金龙)
范文二:(doc) 浅析路翎笔下的“精神奴役创伤”
浅析路翎笔下的“精神奴役创伤”
文学新论文艺生活LITERATURELIFE2011-01
浅析路翎笔下的”精神奴役创伤’’
郭德亮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摘要:四十年代的路翎在批判国民性方面继承了鲁迅的传统,对国民性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探索,发掘人民
身上的原始生命强力,以期人民能够觉醒并为幸福而抗争.本文将以文本细读的方式,从奴性,看客心理和
强大忍耐力三个方面来分析四十年代国民的精神奴役创伤,揭示国民启蒙的必要性.
关键词:路翎;精神奴役创伤;奴性;看客;忍耐
中图分类号: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1)02—0008—02
路翎是四十年代七月派小说的代表人物,他以批判的眼
光审视国民性,接过鲁迅手中的笔,以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良
知和责任,继续书写国民劣根性对人民的精神奴役和创伤,描
写人民生存状态的艰难,希望以手中的笔警醒沉睡的国民,使
其早El摆脱愚昧,路翎曾在《燃烧的荒地?新版自序》中说道:
“希望记录下这一些时代的黑暗和人民的苦难,和社会的正与
反的各类风气,引起人们的注意和使将来的人们对这些时代
具体的理解.”路翎笔下各类形形色色的人物,俨然是阿Q的
子孙,或欺软怕硬,或精神胜利,或爱看热闹成为麻木无聊的
看客……每个人以不同方式承受痛苦,令人既哀其不幸,又怒
其不争,反抗精神奴役的道路依然漫长.
一
,奴性的深重
精神奴役的主要原因是人们本身的奴性,奴性是长期受
压迫,受奴役的民族劣根性的基本成分,是改造国民灵魂的根
本任务,奴役愈深,其国民性改造愈难,本节将通过对小说《罗
大斗的一生》的解读来探索路翎对奴性的揭露与批判.
路翎在中篇小说《罗大斗的一生》中,成功刻画了一个奴
性十足的破落户子弟罗大斗,作者开篇引用拜伦的诗”他是一
个卑劣的奴才,鞭挞他呀!请你鞭挞他!”作为题记,主题再明
显不过,路翎在罗大斗身上展示种种卑劣的缺陷,以获得人性
批判的深度.罗大斗是黄鱼场的一个破落户子弟,”是在父亲
的娇纵和母亲的恶毒的鞭笞,咒骂下面长大的”,承受着母亲
的咒骂,毒打和周围邻居的侮辱欺凌,由于对母亲的仇恨,”他
走进了黄鱼场的光棍们的圈子,开始了他的狂热的,追求荣誉
的生涯”.罗大斗最高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站在街上欺凌别
人的光棍.在他被打之后,表现出的不是强烈的反抗,而是十
足的软弱,自我安慰道:”要不是我生病,我罗大斗打得起他
……
我连他的西装都扒下来”,”不是说么,我罗大斗家里还是
见识过一些,比起那些人来么,不是吹的话,的确是要高点
儿!”罗大斗的表现活脱脱一个新时代的阿Q,胆小委琐,被人
厌弃,却常常吹牛说曾经阔过,以致遭到更严重的毒打,而且
健忘,过不久又与打他的人一起欺凌弱小了,他是一个十足的
阿Q的子孙.
罗大斗的奴性表现在面对强者他软弱可欺,谄媚猥琐,而
面对弱者,就像阿Q欺负小尼姑一般,罗大斗就成了狼,凶狠
残暴,周家大妹相对罗大斗来说是个弱者,被家里卖给地主家
8
做佣人,身体的自由受到限制,要忍受地主的打骂,不能追求
自己的幸福,她经常给破落的罗大斗送吃的和穿的,对罗大斗
很好,但这并不能换来这个流氓的感动,好吃懒做的罗大斗经
常毒打她,以表现自己强者的虚荣;在一个寒冷的夜里,罗大
斗对更为可怜的冻到了的乞儿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反而用
石子砸死了他,并且振振有词地认为他的不快乐,完全是因为
冻倒了的乞儿,自己倒霉也是因为遇见他,与阿Q认为自己被
洋鬼子打是因为碰见小尼姑才如此晦气如出一辙.罗大斗的
所作所为令人厌恶,根本不值得同情,罗大斗的存在说明了中
国人受奴役毒害之深,只有彻底摆脱了奴性,才能成为一个真
正的人,国民劣根性的改造任务依旧任重而道远.
二,麻木的看客
麻木不仁,以他人痛苦作为欢乐来源的看客亦是精神奴
役创伤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对他们的启蒙,改造是国民性改
造的重要任务.鲁迅在《看客》中塑造了一群没有名字,没有容
貌,只是一味看热闹的看客形象,其中有老有少,各行各业,他
们精神极度空虚,麻木,只能以他人的不幸或痛苦作为自己快
乐的来源,不断追逐新奇,热闹,对当事人的痛苦没有丝毫同
情,”看客”传统是国民麻木,愚昧的表现,对文明的进步是一
大阻碍.路翎笔下的看客是麻木,愚昧的,嘲笑他人的不幸,以
他人作为取乐的对象,只要有热闹存在,就会有他们争先恐后
的身影.他们往往对毫无意义的事情津津乐道,欺凌弱小,摧
残他人美好的梦想,对他人的不幸不加帮助,而是冷眼旁观,
没有是非判断的能力,显示了人性中恶的存在,泯灭了善,他
们是一群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们在观赏他人不幸的同时,自己
也成为其他看客观赏的对象,或起哄式的围观,或秘密的偷
窥,总之,他们是一群无聊的人.
路翎在作品中刻画了许多无聊看客的群像,他们麻木的
表情,无耻的嘴脸,让人感到国民劣根性对国民精神的毒害之
深.《在铁链中》有着这样一群没有脸孔,麻木的国人看客,因
工地上的吵闹而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别人的痛苦,
“很多路过的人都站下来看着他们.这些闲人们,因为美丽的
阳光而愉快,津津有味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两个老人之间
的争吵,在大家看来都是平常,无味而无关紧要的,但是因为
阳光是这样的美丽,大家仍然看得很有滋味.”的民作品中的
里的撞去了伤”看热闹的人们在阳光下愈聚愈多了,但大半的
2011-01文艺生活LITERATuRELIFE文学新论
人并不知道大家究竟是在看什么.…’看热闹的闲人愈围愈多
了,但发觉了再没有什么可看的,便渐渐地走散.”对于何德祥
夫妇的不幸,大家根本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有没有精彩的热
闹可看,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他们好奇地搜索着,当发
觉无热闹可看时,便一哄而散了,老夫妇的不幸没在他们心中
留下任何痕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看客是一种可悲的存在,
没有情感,没有目标,如木偶一般.
看客的存在对被看的人是一种绝望的打击,自己得不到
任何帮助和支持,成为看客们谈论和嘲笑的对象,就像是在伤
El上被撒了把盐,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其深重的.面对着这么一
群空虚无聊,麻木不仁的无情看客,黄述泰”突然站住不动了,
有了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击在什么空虚的,无形体的,柔软
的东西上面,觉得自己的敌手是一种有吸力的,不可见的东
西.他顿然发觉,他是被吸尽了一切,从骨髓到血液.”看客是
一
种无形的扼杀力量,在无聊的围观中给受害人以致命的打
击,而且受害人根本找不到报复的对象,看客是一种看不见,
摸不着的邪恶力量,他们空虚的灵魂以他人的痛苦作为精神
食粮,没有固定形体却真实存在,什么时候国人的灵魂可以不
再空虚,看客才可以彻底消失?
三,强大的忍耐力
除了奴性,看客心理,影响国民性进步的还有国人强大的
忍耐力,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忍耐有时是解决矛盾的
好方法,但一味的忍耐就成了软弱可欺和屈辱的代名词,国人
向来有忍耐的传统,鲁迅对国人一味忍受,不加反抗的精神状
态深恶痛绝,”忍的民作品中的里的撞去了伤”成了国民精神
启蒙的绊脚石,路翎秉承鲁迅的精神,对不知反抗的国民大加
鞭笞,以期唤醒他们麻木沉睡的灵魂.
在小说《屈辱》中,路翎就刻画了这么一个一味忍耐的工
人形象,翻砂工人何德银在工厂被剥削的不名一文,年迈的父
母和即将分娩的妻子在遭受兵灾后来投靠他,但他也无力安
置,父亲丢弃尊严去向老板苦苦哀求,得到的只是无尽的羞
辱,看着父亲被侮辱,何德银尽管很愤怒,但只能忍受,不敢对
老板有丝毫冒犯,冷血的老板不仅不借钱,不帮助,反而极力
羞辱他们,并说何德银妻子在工厂生产,有血光之灾,冲了工
厂的运气,要他挂红放鞭炮,导致刚出生的婴儿悲惨死去,一
家人受尽了屈辱,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忍耐力不可谓不强大.
这种一味的忍耐是一种国民劣根性的表现,是国民软弱,精神
封闭,麻木的反映,对国民性改造有害而无益,只能助长恶势
力继续猖狂,路翎既同情他们不幸的遭遇,认同他们无力抗
争,反抗也将失败的现实,又对他们的软弱和奴性深感厌恶,
进行无情的批判,在面对困难时,适度的忍耐无可厚非,一味
忍耐则不可取,要为争取自己的权利而努力抗争.
国民的奴性,看客心理和强大的忍耐力,都是国民劣根性
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相通的,是人性的缺陷,对正常人性
的发展有很大的阻碍作用,只有消除了国民身上的精神奴役
的创伤,激发出人民身上蕴藏的原始生命强力,使人民为自己
的幸福努力抗争,人们才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国民性
改造任重而道远,需要国民的共同,不断地努力.
参考文献:
[1]路翎.路翎文集(1—4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5.
[2]张业松.路翎批评文集[M]珠海:珠海出版社,1998.
[3]刘挺生.一个神秘的文学天才——路翎【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
出版社,1997.
[4]张环,杨义等.路翎研究资料【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93
(上接第5页)并且在孑L子自己的和其弟子的言论中未提及自
己”作《春秋》”之事,因此《春秋》并不是孑L子自为.
四,从《春秋左传》本身的记载来看,孔子作《春秋》的说法
也值得商榷.昭公二十三年,晋人围郊.杨注引杜《注》:”讨子
朝也.郊,周邑.围郊在叔鞅卒前,《经》书后,从赴.”按:此处
杜预明言”晋人围郊”在”叔鞅卒前”,而《经》书却将其记于叔
鞅去世之后,这是因为鲁史先得到叔鞅之死的消息,后得到晋
人围郊的消息,是按消息到达的先后顺序,而不是事件发生的
先后顺序来写的,此为当时鲁史官记录无疑.若为孔子所作,
其必然应以时间顺序来记,而此处非是,足证孔子未作《春
秋》.又从《经》文中对于避讳字的使用这一点亦可证明《春秋》
并非出孔子之手.《隐公元年传》:”公及邾仪父盟于蔑.”《竹书
纪年?平王四十九年》:”鲁隐公及邾庄公盟于姑蔑.”鲁史中少
一
“姑”字,那是为避讳鲁隐公而为,”名息姑,为鲁惠公弗皇
子,伯禽七世孙”,因鲁隐公名”息姑”,而鲁史中于息字处省略
加讳,作为魏史的《竹书纪年》则不加讳,则可知隐公时已经讲
究避讳.又《襄公二十三年经》:”冬十月乙亥,臧孙纥出奔邾.”
若此为孔子所作,则其父名叔梁纥,此处”臧孙纥”为何不避其
讳呢?由此可知”蔑”之称为隐公时史官所记,因而避其讳,而
此处亦为襄公时史官所记,因而不避”叔梁纥”之讳.此《春秋》
非孔子所为之一证.
从上几点来看,《春秋》确与孔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
并不能断定其为孔子自作,《春秋》实为当时鲁史所记,是鲁国
历史事实的罗列总结.至于今日所见之《春秋》,正如杨伯峻
《春秋左传注》前言所说,是孔子作为推广教材而从鲁史中节
选而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后世断代史的滥觞.我在此只是
作了一点材料的补充,若有不当之处,以俟有识者指正.
参考文献:
[1]司马迁.史记【M]B京:中华书局,2008.
[2]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徐元诰撰,王树民,沈长云点校.国语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
【4]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9
范文三:论胡风主观战斗精神和精神奴役的创伤理论
论胡风主观战斗精神和精神奴役的创伤理论
中文摘要
胡风的文艺理论成绩卓著,他的文艺思想在中国文艺理论史上具有独特的重
要地位,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中国现代文学史对胡风的研究一直稍显薄弱。这
既有社会政治的因素,也有研究者的主观因素,他们受极左思维的约束,以片面
的眼光评价胡风,无视胡风文艺思想的丰富性和多层面的意义与价值,所著论述
也陈陈相因。近年来,随着思想文化的解冻,政治环境的宽松,学者又重新开始
审视胡风文艺思想的价值,文化界出版了大量的胡风作品,还有他的传记材料,
这为人们重新认识胡风,研究胡风文艺思想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考虑到胡风在文学史上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以及他提出的独树一帜的“主观
战斗精神”、 “精神奴役创伤”理论,不仅开创了现代文艺研究的新思路,在当今
社会,依然对新的文艺批评理论的建设有很大的启示性作用,值得我们学习并借
鉴。因此,本文主要采用归纳法、举例法、内容分析法、比较法、文献法等
方法
等方法,对胡风的这两个主要文艺理论进行了论证研究。
通过深入挖掘“主观战斗精神”、 “精神奴役的创伤”的理论渊源。论述马克
思主义文论、鲁迅文艺思想和西方人本主义对胡风文艺思想的影响,并系统梳理
两个理论的特征,从而挖掘出两个理论对现代文论建设的启示和意义,“主观战
斗精神”理论高度重视主体在文艺活动中的作用,纠正其他文艺理论忽视主体作
用的不良倾向,同时弥补 “主观公式主义”和“客观主义”的缺憾。 “精神奴役
的创伤”理论是对启蒙主义思想的捍卫和坚守,丰富了现代文论建构中思想启蒙
的意义。胡风的文艺思想和精神品格对文艺界的研究永远具有警示意义。
关键词:胡风;“主观战斗精神”;“精神奴役创伤”
Abstract
Hu Feng's literary theory proven track record, his literary ideas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ry theory has a unique and important position, however,
very
unfortunately, the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the study
of Hu Feng has been
slightly weak. This is both social and political factors, subjective factors are also
researchers, they are subject to the constraints of leftist thinking, one-sided vision
evaluation Hu Feng Hu Feng ignore the richness of literary theory and multi-levels of
meaning and value, book discussion also normalization. In recent years, with the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thaw, the liberal political environment, scholars began to
examine again the value of Hu Feng's literary theory, cultural Hu Feng published a lot
of work, and his biographical material, this is a new awareness of Hu Feng, Hu Feng's
literary theory research provides a great convenienceTaking into account the importance of Hu Feng and the special nature of literary
history, and he's unique "subjective fighting spirit", "mental slavery trauma"
theory, not only creating new ideas of modern literary study, in today's society,
still new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theory of literary criticism is
very inspirational role, we should learn and learn. Therefore, this paper uses the
inductive method, for example, method, content analysis, comparative
law, literature and other methods and other methods of Hu Feng's two major literary
theory were demonstrated researchThis in-depth excavation of the "subjective fighting spirit," "spiritual slavery
trauma" theory of origins. Discussion of the Marxist Literary Theory, Lu Xun's
literary and artistic thought and Western humanism of Hu Feng's literary thinking, and
the system sort ou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wo theories, so dig out the two theories
of modern literary theory construction of inspiration and meaning, " subjective
fighting spirit "theory attaches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principal's role in cultural
activities, literary theory to correct the neglect of the other main role of the negative
tendencies, and make up the" subjective formula 'and' objectivism 'defect. "Mental
slavery trauma" theory is the defense of Enlightenment ideology and
stick to enrich
the construction of modern literary theory in the Enlightenment sense.
Hu Feng's
literary ideas and spirit of the character of the research literature
and art have always
warning significance
Key words: Hu Feng, “SUBJECTIVE FIGHTING SPIRIT "," THE TRAUMA OF MENTAL SLAVERY"I
目 录
中文摘要.?
Abstract?
中文摘要.?
引 言.1
第一章 “主观战斗精神”、“精神奴役的创伤”的理论渊源.8 一、胡风文艺思想概述及重要命题.8
二、马克思主义文论对胡风的影响.18
三、鲁迅文艺思想对胡风的影响..21
四、西方人本主义对胡风文艺思想的影响.26
第二章 “主观战斗精神”、“精神奴役的创伤”的理论特征..30 一、以客观为土壤..31
二、主观的切身性..35
三、主客观相博37
第三章 “主观战斗精神”、“精神奴役创伤”的意义和启示..39 结 语..45
注 释..47
参考文献..50
致 谢.52
攻读学位期间发表论文..53
独创性声明54II引 言
胡风是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成绩卓著的文艺理论家,他对文学以及 文艺现实主义的执著追求,使其在文艺领域颇有建树。他不仅从事文 艺理论的研究和批评,还开展了一系列的文学实践活动,有文学编辑 出版、文学交流、文学翻译、文学新人的培养指导等许多方面的工作, 并与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发生了深刻的关联,对现当代文学史产生了十 分深远的影响。他把马克思主义革命文艺理论及其实践经验与抗战以 来的“五四”新文艺战斗传统相结合,他继承鲁迅所开创的现实战斗 精神,用现实主义的理论来指导和影响文艺创作实践,他从西方人本 主义中发掘合理的因素为己所用,创造了带有鲜明的主体性特色的文 艺理论。胡风的文艺思想在中国文艺理论史上具有独特的重要地位。 胡风的文学理论直涉 20 世纪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主要问题,他 提出的“主观战斗精神”、 “精神奴役的创伤”理论开创了现代文艺研 究的新思路,并与同时代理论家发生了激烈的思想交锋和观点碰撞, 在中国现代文论特别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论建构进程中发挥了重 要的作用。“主观战斗精神”理论指出创作就是“感性的对象”和主
体的“精神世界” “相克相生”的过程,他描述了主体的感觉、想象、 情感、体验在创作中对于认知生活,塑造形象所发挥的作用,并且指 出作家的创作过程是主体和客体不断深入、提高、纠正的双向同构的 辩证运动过程。他的“精神奴役的创伤”理论指出作家在面对“几千 年精神奴役的创伤”时,必须实行“自我扩张”,“自我斗争”,才能 - 0 -
创造出具有思想价值和艺术魅力的文学作品。 “主观战斗精神”和“精 神奴役的创伤”是胡风所坚持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也是他文艺理论 的精髓所在。
胡风的这些文艺理论是构建现实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虽然在公共话语全面占领话语权的独特历史阶段,他的思想观点遭到 了主流意识形态狂轰滥炸的批判,他的文艺观点曾被视为资产阶级, 修正主义的东西,但在对历史进行“祛魅”与“祛弊”之后,已逐渐 还其一个客观而公允的评价。在当今社会,胡风的文艺思想对新的文 艺批评理论的建设依然有很大的启示性作用,值得我们学习并借鉴。 因此,对胡风文艺理论的研究非常有意义,综观文艺界对胡风文艺思 想的研究,以时间为线索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胡风反革命集团案”的前后这一段时间,在这一阶 段,对胡风的文艺思想研究以批评为主,主要是从主流的意识形态和 价值观念对其进行批判。认为胡风是把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文艺 代替无产阶级的文艺,认为胡风崇拜西欧资产阶级文艺,轻视民族文 艺遗产,他的思想是反马克思主义的文艺思想。针对这些,林默涵和
何其芳写文章进行了公开的批评,代表左翼文学权威力量对胡风的异 质思想进行清算。林默涵在 1953 年 1 月第二期的文艺报上发表《胡 风的反马克思主义的文艺思想》,文中就尖锐的批判道:胡风的文艺 思想“是一种实质上属于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文艺思想, 它和马克思主义的文艺思想、和**同志的文艺方针没有任何的相 同点;相反地,是反马克思主义的、反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2 月 - 1 -
15 日,文艺报又发表了何其芳的《现实主义的路还是反现实主义的 路》,直接把胡风坚持的道路定性为反现实主义的道路,继续批判胡 风的文艺思想。此外还有,1954 年 12 月 16 日,周扬发表人民日报 发表了《我们必须战斗》,1955 年4 月1 日,郭沫若发表在人民日报 上的《反社会主义的胡风纲领》,舒芜发表的抨击文章《胡风文艺思 想**反人民的实质》,皆是比较有代表性和影响力的文章。对胡风 文艺思想的批判也逐渐扩展到政治范畴下的批判。在1955 年5 月13 日,人民日报公布了《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一些材料》之后,胡风 问题的性质彻底由文艺思想的争鸣转化为对敌斗争的政治运动。5 月 25 日,通过决议,把胡风集团定性为“**、反人民、反革命集团”, 他的文艺思想也被定性为反动的文艺思想。
第二个阶段是八十至九十年代中期,这一阶段研究者对胡风 文艺思想的研究多从政治上为其平反,研究视角略显单一。直到 1988 年 6 月中共中央办公厅下发《关于为胡风同志进一步平反的 补充通知》,对胡风文艺思想的研究才逐渐由政治范畴回归到学术
问题、文艺问题讨论的范围。在这一时期,比较有代表性的文章 有:朱寨的《胡风的文艺批评》、邹华的《胡风在中国现代美学史 上的地位》、胡铸的《论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陆一帆的《论胡 风的文艺思想》等。邹华的文章给予了胡风美学思想高度的评价: “不仅标志着中国现代美学思想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达到的昀高 水平,而且与八十年代中国美学所达到的理论认识也几乎在同一 水平线上,它是中国现代美学以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规定美的 - 2 -
?
本质的先声。” 1985 年,首届胡风文艺思想讨论会在武汉召开, 关于胡风文艺思想研究的著作也相继问世,1991 年由文振庭和范 际燕主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胡风论集》,是胡风文艺 思想研究的集大成,收录了二十多篇论文,从“胡风的现实主义 理论体系”、“胡风的文学批评”、“胡风的诗”等角度进行分析研 究,对胡风的文艺思想作了全面的评价,过去单纯的以主流意识 形态对胡风文艺思想的批判得到了有力的纠正。此外,梅琼林的 《一个新视角:胡风的作家人格论》,关注精神个体的特殊性,认 为胡风的文艺思想是以作家的人格为核心的;魏绍馨以“人本主义的 现实主义”来界定胡风的文学观;许祖华的《论胡风文学思想的独特 内涵与个性风貌》关注胡风文艺思想中的生命意识。研究者从更加宽 广的角度探讨胡风的文艺思想,终于迎来了胡风文艺思想的研究的 春天。
第三个阶段是九十年代后期到新世纪以来的研究。在这一阶段, 随着西方文艺思想的大量涌入,以及中国古代的文艺思想不断的重新 绽放光彩,对胡风文艺思想的研究更加的开放多元,主要集中在对胡 风文艺思想的现代性解读、胡风知识分子人格构建、胡风的编辑理想 及对公共空间的开创等方面。辛雅静的《胡风文艺思想的现代性》以 现代性视角深入把握胡风文艺思想质的规定性,并得出结论胡风文艺 思想较早的实现了文艺理论的现代转型。姜玉琴的《现代性与反现代 性:胡风文艺思想剖析》指出胡风不反对现实主义本身,只是反对某 种概念化的表达方式,他与其他左翼作家的不同只是方法论的不同而 - 3 -
已。相比而言,胡风对西方批判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文学理论持一种 保留态度。安涛的《试论“主观战斗精神”??胡风文艺思想评析》 着重论证和分析了作为胡风文艺思想灵魂和核心的“主观战斗精神”。 认为胡风对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或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理论昀大的贡 献就在于他建立了以有主体为特征的现实主义的思想体系,对现实主 义文学的创作规律做出了独特的思想探索和理论解答,深刻地体现了 辫证唯物主义反映论以及辩证唯物主义审美反映论的美学思想。王丽 丽的《胡风编辑策略中的“异端”因素》 ,该文认为以《七月》和《希 望》这两大刊物为核心的编辑组织活动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公共领域” 的文化小生态,促成了结社和言论自由的私人性和自由性的空间。上 海大学的孙晓忠《未实现的可能性??胡风关于建国后文艺报刊的想 象及其他》从杂志方案的分歧和胡风的身份认同危机两方面探讨胡风
悲剧的内在原因。一方面各种“国家刊物”等与胡风倡导的同人刊物 产生矛盾,另一方面,该文引入泰勒的“身份认同”,胡风的身份由 于对“五四”理解的差异和党内党外的误认一直被扭曲地“承认”。 此外,比较有深度的关于胡风研究的专著有,万同林的《殉道者?? 胡风及其同仁们》,他试图超越以往单纯的去谈理论问题的研究,而 是把胡风事件置于文学史和思想史上去谈。林贤治的学术随笔《胡风 “集团案”??20 世纪中国的政治事件和精神事件》,从多个角度试 图对胡风事件做多方位的阐释,文章对中国政治社会和法律环境进行 了深刻的反思,探讨了在这一政治社会中存在的庞大的意识形态集团 的运行机制以及政治人的文化人格。并以胡风的悲剧命运为核心反思 - 4 -
中国作家群与他们所处的时代的精神气候的关系。还有范际燕、钱文 亮的《胡风论???对胡风的文化与文学阐释》和艾克坚的《胡风论》。 前者的胡风论从对象论、事件论、文艺思想论、中国新闻学运动关系 论四个方面入手,对胡风的文艺思想进行了全面的文化阐释;后者的 胡风论以文艺与政治的关系为主线,指出胡风与其对立面对现实主义 的不同理解来源于对政治与文艺关系的不同认识,并就胡风被指责为 “中国小资产阶级文艺代言人”问题作了历史考证,力求透过中国现 代文学史上的几次著名论争,勾勒出中国无产阶级文艺理论的历史发 展线索和内部的深刻矛盾。另有青年学人王丽丽的专著《在文艺与意 识形态之间:胡风研究》,她的研究也是站在更广阔的文化史、思想 史的角度立论。她运用阿尔都塞、马尔库塞、哈贝马斯等的意识形态
理论对胡风事件重新进行全方位的解析,着重从态度、理论和宗派主 义三个方面入手,复原和模拟胡风事件的脉络和肌理,揭示出事件发 生的某种必然性,从而使一段特殊的历史变得可以理解,并转变为可 供后人利用的精神文化资源。她的胡风研究有人称之为是左翼知识分 子精神谱系极其重要的一章。
总之,近些年关于胡风文艺思想的研究林林种种,每年都有新的 研究文章和专著发表,从各个角度去理解胡风的文艺思想,至今也没 有穷尽,胡风的文艺思想的价值仍然需要我们去关注,我们应站在前 人的肩膀上走得更远。因为胡风的文艺思想是现代文学史上一座“富 矿” , 他从不同角度展示了现代文学的多元性和复杂性,他的文艺思 想反映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实践历程,体现了中国文艺理论家在处理文 - 5 -
艺与生活、文艺与政治关系等问题上的艰难探索,对于胡风文艺思想 的全面考察和研究,必将带来中国现代文学学科研究的进一步丰富和 细化。胡风的文艺思想还充满了异质因素,他依靠来自苏联的马克思 主义文论,五四文学,以及鲁迅的文艺思想等理论资源的基础上,经 过自己的创作实践,形成了独特的文艺思想理念,并始终坚持。他提 出的“主观战斗精神”、 “精神奴役创伤”、 “主观拥抱客观”、 “相生相 克”、 “自我扩张”等一系列创新理论,有学者就称赞道: “他不师古、 不泥古,不为中华民族悠久的文化传统所陶醉,冲出封闭的大陆,越 过浩森的大海,到日本这个开放的岛国吸取西方进步文化思想养料和 苏联的革命文艺思想,并把所获得的新知和中国的革命文艺实践,特
别是国民党统治区文艺实践结合起来,把西方的生命主体哲学、人的 主体精神和苏联的革命文学理论冶为一炉,形成自己独特的现实主义 ?
理论。 ” 研究胡风文艺思想的意义还在于,对历史的研究可以指导当 今的文艺批评。我们可以从历史经验中总结教训,形成良好的历史观, 有助于人们认识特定年代里国家的文化环境和文坛状况,客观看待极 左文艺政策给中国的文坛带来的严重后果,在今后的发展道路上引以 为戒,并且还可以引导正确的评价历史人物,有助于重塑胡风的光辉 形象。在当今社会,胡风的文艺思想对新的文艺批评理论的建设也有 很大的启示性作用,因此,对胡风文艺思想的研究值得我们继续探索。- 6 - 第一章 “主观战斗精神”、“精神奴役的创伤”的
理论渊源
一、胡风文艺思想概述及重要命题胡风,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重要的诗
人兼文艺理论家,他在
文艺批评方面有着卓越的贡献与成就,曾被人称为“中国的别林斯 基”,他是鲁迅先生非常器重和欣赏的文艺战士。他的文艺思想在上 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就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他既不随声附和他人,也 不屈服外在的压力,尽管他所树立的文艺思想一直受到一些人的批 评,但对当时重要的文艺讨论他都发表了意见,且不论他的观点究竟 是对还是错,都是百花齐放中耀眼的一枝红秀。
胡风是一个多产的文艺理论家,他的理论批评文字涉及多种文体 及中外作家作品,留下了大量的文稿和文学评论著作,对文艺批评领
域的诸多问题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和精辟的论述,其文艺思想的建构 “是从一砖一瓦、一鳞一爪做起的。一篇或一部小说,一首小诗或一 个诗集,一篇散文,一个剧本,一个理论观点,一篇理论文章,一种 文艺现象,或一幅画,一部译作等等,从中抓出一个理论问题,做成 短篇小文章(包括题记、序跋),或从正面或从反面宣传他的现实主 ?
义理论观点。 ”他的理论观点多是围绕现实主义的原则及个人的写作 实践发展而来的,并且具有独树一帜、别具一格的理论特征,他提出 了“主观战斗精神” 、 “精神奴役的创伤”的著名理论观点,并与同 时代理论家发生了激烈的思想交锋和观点碰撞。“主观战斗精神”几 - 7 -
乎成了胡风文艺思想的代名词,“精神奴役的创伤”也在中国文论史 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一)“主观战斗精神”
“主观战斗精神”的理论的提出有其发生发展的过程,它昀早见 于胡风1935 年5 月26 日发表的《什么是“典型”和“类型”??答 文学社问》一文,但在那时,胡风虽然重视创作主体的作用,把人作 为问题思考的中心,但没有从学理上提出“主观战斗精神”。然后在 1940 年发表的《今天,我们的中心问题是什么》中,胡风觉得在创 作典型人物的观点方面存在一定的缺陷和弊端,认为把写作看成是单 纯的、冷静的、逻辑的过程的观点有失偏颇,他强调说:“新的现实 主义,一再向作家要求的是战斗意志的燃烧”和“情绪的饱满”。不
然,创作出来的人物不是“图解式的死东西”,就是苍白无力或缺乏 生命力的。胡风提出,要克服创作上的这种倾向,就必须强调作家的 ?
“生活实践和他的主观精神活动。” 新文学是在艰苦的环境中萌芽 生长的,其发展难免受到干扰。在文艺大众化的过程中,知识分子深 受“现代性”影响,而社会主义的“现代性”信念赋予“人民大众” 或“工农兵大众”以终结“旧中国”、超越资本主义的历史使命承担 者的职责,所以从 20 世纪30、40 年代直至50、60 年代, “红色经典” 创作中文学言说体式的“大众化”占据了主流支配地位,一大批作家 接受了脱胎换骨式的改造,他们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所有的 革命者都是高大全的形象,而所有的对立面都是阴险、狡诈的角色, - 8 -
文学的大众化成了“一体化”。那种缺乏生命力的作品正是忽略了作 家的生活实践和主观精神。此后,胡风就开始频繁的使用“主观作用”、 “主观精神”、 “作家的人格力量”、 “战斗要求” 、 “主观努力”等词
语,
表达创作主体对创作客体的精神状态或态度,以纠正新文学发展的偏 颇,但这时他对“主观战斗精神”的内涵并不是很清晰。直到 1944 年《文艺工作的发展及其努力方向》中才正式的、明确的提出其内涵: “既然战争变成了持续的日常生活,文艺家就要在经营一种日常生活 的情况下从事创作,或者为了从事创作而勉力地经营一种日常生活。 进一步看,文艺所经营的日常生活,供给他的精神营养,影响他的精神
状态的日常生活,并不是能够诱发创造力的广大的战斗生活,而是能 够麻痹创造力的狭小的沉滞生活,这就有了被这种日常生活包围、疲 乏、腐蚀、俘虏的可能。再联系到思想限制和物质生活的困苦这双重 重压,这个可能就更大了。结果当然会引起主观战斗精神的衰落,主观 战斗精神的衰落同时也就是对于客观现实的把捉力、拥抱力、突击力 ?
的衰落。” 之后,在1945 年发表的《置身在为民主的斗争里面》 ,对 “主观战斗精神”这一理论进行了深入的阐述。
这一理论发表后,引起了文艺界的普遍怀疑和批评,他们认为胡 风将“主观”提到了绝对位置,有违辩证唯物论的原则,已经跌进唯 心主义的深渊。其实不然,这一理论的提出是在与两种错误倾向的斗 争中产生的,即在对主观公式主义和客观主义的批判中产生的,是在 对大量的创作实践的经验总结的基础上提出的,他所提的命题是非常 有针对性和建设性的,是对文学发展现状深刻思考的结果。- 9 - “主观战斗精神”所针对的 “主观公式主义” ,是无产阶级革命 文学中长期存在的文学现象,它昀大的弊端是“总是脱离了现实的和 历史的内容,“从一个固定的抽象的观念引申出来,不顾实际生活的 ?
千变万化的情形,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把这个固定的看法套将上去” 胡风认为主观公式主义者容易把自己当成思想的工具,又将作品人物 当作工具来说明思想,不能通过主客观的化合把握客观对象的真实性, 只能得到一些虚浮的乃至虚伪的思想,他举例说,如写受压迫被剥削
的农民,自然具有非常强烈的反抗精神,但这只是一个抽象的观念, 而一些作家就从这一先定的观念出发,不从真实的生活实际出发, “定 规的要写农村的衰落和地主压迫,接着是农民底觉醒和反抗”,也不 管“这个反抗性在实生活里表现出来都是千变万化的。有的怨天尤人, 有的求菩萨保佑,有的喝酒骂人,有的当强盗,有的拼命劳动、想发 ?
财出气,有的当兵、想升官报仇??” 因此,同类题材作品都有同 样的创作“公式”,作家成了傀儡或工具,不能发挥应有的主观能动 性,这样“演绎出来的作品” ,自然也就“不能够涌出活人底呼吸”, “那结果只有把生活弄成死板的模型,干燥的图案”,弄成标语口号 化,只能是承担政治教化动员的宣传品,不能产生震撼人心的艺术力 量。
胡风在他一系列的文章中多次批评“公式主义”,他认为革命文 学运动中如若长期流行“公式主义” ,作家将会成为政治的“留声机”, 将文学当作传达观念或理想的工具,不经过自己的理解和体验去创 作,以世界观代替创作方法,颠倒了政治和生活、政治和文艺的关系, - 10 -
这是非常危险的,文学也会失去文学的特点,不可能发挥它应有的艺 术力量。正是考虑到此,胡风总是不遗余力的批判主观公式主义,大 力提倡“主观战斗精神”,他要求作家在一定的思想、审美立场支配 下,在创作实践中坚持积极进取的创作态度和创造精神,作家对于人 生与艺术要有着“真诚的心愿”和“深入的认识”,文艺作品应该是
作家政治的、哲学的、社会的、文化的和审美的诸种思想因素的交错 融合,是作家思想才能和艺术才能的结合体,是作家“主观战斗精神” 的显现。
胡风对“客观主义”的批评更是尖锐,也显现了他文艺理论具有 的高度针对性和思辨性。苏联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是在 20 世纪30 年 代中期传入我国的,许多作家在学习接受这一理论的同时,没有鉴别 而全盘接受,因此有许多人犯了“拉普”左的错误。在创作中只是直 白的、简单的描述生活的趋向,而没有自己深切的体验和独特的感受, 忽视创作主体从审美对象到审美创造的转化过程,因而文坛上出现了 许多描写表面的而缺乏思想深度和感染力的作品。这一错误导致了四 十年代国统区的文坛一片混乱,除了小说里的色情主义,戏剧里的庸 俗趣味,伪装的复古主义已经充斥文化市场外,客观主义的肆虐又加 强着这些反动倾向力量的发展。因此,胡风立足于读者对于真正的精 神食粮的渴求,潜心研究经典文论,结合自己的创作实践,掀起了对 客观主义大胆的、深刻的批判。
胡风在《关于创作发展的二三感想》中指出:“有些作家是,生 活随遇而安了,热情衰落了,因而对待生活的是被动的精神,从事创 - 11 -
作的是淡淡的职业心境。??这就是所谓客观主义,是泛滥在目前创 ?
作上的一个著目的倾向”。 胡风为这一部分作家敲响了警钟,战争生 活日常化了,一些作家经受着思想限制和物质困苦的双重压力,对生
活听之任之,随波逐流,主观战斗精神为之萎靡,窒息着作家对于现 实生活的感应能力和开拓愿望,因而使创作流于客观主义。为了克服 这种创作倾向,首先就要认清“客观主义”的本质,“客观主义”又 被胡风称之为“自然主义”,通常的表现是作家被动的“奴从现实”, 总是把自己当成是客观对象的工具,认为只须客观的观察,不须发挥 主观能动性,客观对象就能被自动的反映出来,作家在丰富多变的生 活面前不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把握现实的本质,不能在创作中注入作 家独特的思想、热情、艺术个性等,所创作的作品只是对象的局部的、 表面的投影,人物是被歪曲和虚伪化了的。
胡风指出,客观主义产生的根源其实和主观公式主义一样的,都 是因为作家主观战斗精神的衰落, “客观主义是作家对于现实的盲从, ?
抛弃了他的主观作用。” “错以为在创作活动里作者应该做的只是 ?
冷静地记录下他的观察”,这种态度“是不能走到艺术的”。 客观主 义虽然“相信人类是向着解放底前途发展,也相信发展上依着‘必然 的’法则”,仿佛更近于现实主义,然而,却忘记了“在发展里,在 ‘必然的’法则里,人底力量是决定的东西”。作家如果忽略了人的 力量,就不能在复杂的生活面前发挥主观作用,认识和挖掘现实生活 的本质。客观主义者始终同人民的现实斗争保持着某种距离,做出冷 眼旁观,所以也就“不能创造出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由他们的受难 - 12 -
?
或奋起的呼声来提高读者对于人生的爱眷”; 客观主义者也不能使 读者认清斗争的目标并提高战斗的意志,却有可能使他们在“宿命” 的“安慰”里受到麻痹,这样的作品自然谈不上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客观主义”这种**机械论把所谓的“唯物主义”奉若神旨, 作家把它当做宿命论式的达观的生活态度,其实不过是脱离社会实践 的教条而已,作家拿着这种教条去看生活、看世界、看人生,在“看” 的过程中并没有自己的痛彻的体验与感受,看似是对生活的冷静旁 观,其实意味着创作过程中主体感受的缺失,作家的思想、精神、立 场的统统缺乏,没有主观精神的投入和参与,自然也就就没有感人的 艺术力量了。胡风要求作家用强烈的主观战斗精神去拥抱现实、体验 生活。创作对于作家来说就是“扩张自己,并让自己的精神世界“拥 入”对象的生命,走向人民,走向火热的斗争生活。作家的思想立场 不能停止在逻辑概念上面,而应在实践中接受创作实践“一下鞭子一 条血痕的斗争。”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是对人的主观能动性的肯定, 虽然客观生活在没进入创作以前是不受主观影响的客观存在,但成了 作家创作对象时,就一定会受到作家主观影响,且作家的创作是个感 性的活动,不可能让客观生活不加修饰的变成作品,否则就无所谓什 么创作了。
总之,针对客观主义的“主观战斗精神”的提出就是要把作家引 导到社会现实矛盾斗争中,拥抱客观,贴近生活,使自己也成为人民 的一分子;在创作上,把自己对于客观真实描写和挖掘看作是连续的,
复杂的、深入的过程,进到“实际斗争里面”,蓄积起丰富的生活经 - 13 -
验,把自己的意欲和想法“浸透在客观的生活现象里面”。富有“主 观战斗精神”的创作过程,现实生活的材料在作家主观的熔炼中发生 了奇特的变化,散落在生活的乱石碎片变成了艺术的钻石。这样的创 作,就把主观与客观、情感与理智、作家与人民、艺术与人生等多种 因素编织在一起,融汇成一个整体,从而取得不可模仿的艺术个性和 表现力量。
(二)“精神奴役的创伤”
“精神奴役的创伤”理论的提出,也有其时代背景。四十年代初, **同志总结五四以后中国革命文艺运动的历史经验,发表了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讲话主要从文艺为什么人的问题 入手,科学的分析了普及与提高、内容和形式、歌颂和暴露等文 艺理论上一系列原则性问题。并提出解决的方法,明确了文艺为 工农兵服务的方针,强调文艺工作者必须到群众中去、到火热的 现实生活和斗争中去,要转换思维,转变立足点,把平淡的日常 生活现象汇集起来,“把其中的矛盾和斗争典型化”,从而创造 “比 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 就更带普遍性”的文学艺术,“使人民群众惊醒起来,感奋起来,推 动人民群众走向团结和斗争,实行改造自己的环境。” 《讲话》以其战 斗性、科学性、时代性,为工农兵文艺的发展指明了方向,使得人们 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文艺界形成了写光明、写重大题材乃至 “题
材决定论”的创作倾向和文艺思潮。- 14 -
由于对《讲话》片面机械的理解,有些作家就认为只能表现正面 人物,表现世界的光明面,而不能描写社会的黑暗或者反面环境下的 人物,从这种创作观念出发,描写社会的阴暗被否决,就算写也只能 作为“点缀”。 另外一些作家虽然走进了现实斗争里面,却因找不到 他们那个主观向往的觉醒了的、美好的人民而怀疑苦闷。因此不愿意 甚至拒绝深入到带着“精神奴役创伤”人民里面去。对此,胡风从创 作实践和创作规律出发,提出:“哪里有生活,哪里就有斗争,有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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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斗争的地方,就应该也能够有诗。” 要实现全民族“救亡”和“启 蒙”、 “解放”和“进步”的目标,不仅需要描写重大题材,塑造英雄人 物,歌颂光明未来,更需要作家把目光放在“黑暗的小题材”上,对麻 木意识、因循守旧思想,和国民的劣根性进行批判,揭示附在人民身 上的封建主义造成的“精神奴役的创伤”,只有这样,作家创作的作品 才能够教育读者、启蒙大众,才能够体现真实的生活和人生,才具有 现实主义的魅力。
他在 1944 年《置身在为民主的斗争里面》的文章中更进一步的 指出:“作家应该去深入或结合人民,并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活生 生的感性存在。那么,他们的生活欲求或生活斗争,虽然体现着历史 的要求,但却是取着千变万化的形态和复杂曲折的路径;他们的精神 要求虽然伸向着解放,但随时随地都潜伏着或扩展着几千年的精神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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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的创伤。”?“那精神奴役的创伤,当‘潜伏着’的时候,是怎样 一种禁锢、玩弄、麻痹、甚至闷死千千万万的生灵的力量,当‘拓展 着’,特别是在进入了实践过程的成员身上拓展着的时候,会成为一 -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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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怎样的虐杀千万生灵的可怕屠刀。” 胡风从认识论的角度,强调了 文艺家描写与发掘人民群众这种“创伤”的必要性及紧迫性。 “创伤” 是历史的客观存在,长期以来,作为被压迫的对象,人民群众不只经 济上被剥削,肉体上受摧残,精神上更是饱受奴役,潜伏着精神奴役 的创伤,这是毋庸置疑的。因此胡风总结到,文学应当“在带着精神 奴役的创伤的人民里去担受那带着血痕和泪痕的人生,寻求支配历史 命运的潜在力量,开辟从创伤里面逐渐把潜在力量解放出来、生发起 13
?
来的道路。 ”文学要自觉的揭示劳动人民精神上的麻木状态和根深蒂 固的奴性意识,用精神的力量去冲击劳动人民身上“几千年的精神奴 役的创伤”,只有以这种意识斗争配合实际斗争,才能对时代的要求 做出积极地回应,中国才能真正走上现代化发展道路,人民群众那种 向着解放的要求也才有得到满足的可能。胡风的这个论题是正确而深 刻的,对于当时文艺创作中似是而非的现实主义偏向给予了批评和纠
正,既符合世界进步文学与中国新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又促进了马 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进一步发展。从历史发展的观点来看, “五四”文学创作实践中也曾深入开掘过“创伤”的课题,在这方面 鲁迅作出了深入的开拓与发展。他从“立人”社会思想出发,提出了 “改造国民性”的文艺思想。鲁迅着力描写以农民为主要成分的群众 在长期以来统治阶级精神奴役下所造成和沉淀的“创伤”,在创作上 极力强调写“沉默的国民的灵魂”。可以说鲁迅的小说世界是以深广 的忧愤建立起来的艺术世界,并且安放着“我们国人的灵魂”。在这 个世界里,鲁迅揭示出了“国人”可悲的“创伤”, 揭示出中国的社 - 16 -
会组织结构和伦理思想对人的戕害已经到了“吃人”的地步,中国社 会的变革需要唤醒沉睡的国人。胡风继承了鲁迅关于暴露国民的弱点, 改造国民精神的思想,“精神奴役的创伤”是对启蒙思想和鲁迅精神 的捍卫和恪守,在某种意义上,胡风不是一个孤独的歌者。 二、马克思主义文论对胡风的影响
思想是时代的产物,任何思想理论的产生,都离不了当时的历史 环境的制约,都和同时代的政治、经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相对于 政治来讲,经济的影响还不很明显,而一个时代,政治的开放程度对 思想理论的产生会有着非常重大的影响。胡风的文艺理论思想作为现 代文论史上比较有影响力的,它的产生也不是孤立的,而是深受时代 与政治的影响。胡风在重新出版的《胡风评论集》的“后记”中就曾 说: “人的言行总是受着具体历史环境时间、地点、人事关系的限制,
从具体的历史环境得到根据,又是针对着具体环境中的人和事表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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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应、态度和理解的。 ” 在胡风文艺思想发生发展的初始,马克思 主义文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占据着现代文论话语体系的主导地位, 基本上成为了控制话语体系倾向的决定性力量,这种主动权不断地得 到巩固和发展,以至发展到极致,成为话语体系的一元独尊。在这样 的文艺环境之下,他站在反帝反封建的立场上,主动接受了马克思主 义文论的影响,娴熟的把马克思主义的文论观点应用到解决文学创作 中遇到的突出问题,从自己丰富的实践经验和艺术感受的角度形成了 他对马克思主义文论的独特理解,并随之建构了自己独特的文论话语 - 17 -
系统。
胡风昀早接触马克思主义文论, 是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赴日本留 学时期,他受到了日本当时普罗文学运动和苏联文学的影响,从事过 普罗文学运动。回国以后,又积极翻译和介绍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文论 原著。在他开始从事文学批评活动之时,恰逢马克思主义文艺原著大 量进入中国,他给胡风的文艺思想提供了较高的理论起点,他研读了 许多马列文论原著,有《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文艺》、 《恩格斯 1844 年给马克思的信》、 《恩格斯给布洛赫的信》 、《德意志 意识形态》、《费尔巴哈论纲》,列宁的《列宁文选》、《唯物主义与经 验批判主义》、《我们究竟拒绝什么遗产?》,斯大林的《斯大林与文
艺》、《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学问题》、《论工人通讯员》,此外还有《列 宁与文学艺术问题》 、 《列宁主义问题》等,胡风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 家原著的阅读量之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就使得他的理论之树能够 源源不断的得到给养。
胡风的《论现实主义的路》就是他凭借着深厚的哲学素养与马克 思主义的经典著作《德意志意识形态》 、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对话 的理论成果,从而感悟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灵魂??实践论。胡风 通过对创作过程的深切体会,认为文学创作是一种主体性的审美实践 活动,他曾说:“不理解文学活动底主体(作家)底精神活动状态, 不理解文学活动是和历史进程结着血缘的作家底认识作用对于客观 生活的搏斗过程,就产生了文学的道路上滑开了的实际上非使文学成 为不是文学,也就是文学自己解除武装不止的种种见解。 ”还说: “人 - 18 -
是活人,是行为的主体,绝不像专待风雨来侵蚀(自然的变化)的岩 石,人是社会的存在,他的所谓‘我性’是不能够离开一定的社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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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的。” 文学是以一种特殊的实践方式认知、掌握、改善着世界和 人类本身,主体文学观就是,作家的审美实践活动和精神意志都是建 立在对客观规律的认识基础之上的,因此,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就成 了胡风的“主体性”文学观建立的哲学基础和逻辑起点。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论述为胡风“主体性”思想的形成提供了
巨大智力支持,胡风在 1934 年翻译日本《唯物论研究》中的论文《历 史上主观条件之意义》时,第一次使用了“主体”的概念,文中强调 了对创作主体的重视,并且指出“在主观条件是被客观条件所规定这 个唯物论的侧面唯物论的基础之上,需要加强地提出主观的条件对 于客观的前提有能动的功效这个辩证法的侧面”,而客观主义是“不 能正确认识反作用者???不理解社会过程上主体的要因的积极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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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在这一理论的启发和影响下,结合生活和创作实践,对创作 主体诸多表现及多方的关联进行研究,对创作主体的创作过程中进行 深入而透彻的剖析。并且在《今天,我们的中心问题是什么?》中, 指出了中国现代文艺理论家创作方面的不足:“完全抛开了作家底对 待对象(题材)的态度,作家的主观和对象的联接过程,作家底战斗 意志和对象底发展法则的矛盾与统一的心理过程。”这一断语是符合 当时文坛的创作实际的,也指出了问题的要害。胡风通过对创作主体 主观能动作用的强调,建立了主体论文艺理论及主体性批评模式,并 且成为了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极具建设性和创造性的流派之 - 19 -
一。这一主体性理论非常尖锐地反拨了把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庸俗化 的倾向,从而获得了极其鲜明的超前性与批判品格。 胡风文艺思想是中国现代文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形成和发 展的时期,正好也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论由建立到深入发展的历史
时期,可以说,胡风的文艺理论从侧面反映了中国现代马克思主义文 艺理论发展的历程。有研究者指出“它的产生、发展既是中国现代文 论尤马克思主义文论发展的具体体现,同时也是胡风作为理论主体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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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视野中的思想资源,进行多远择取、融合的结果。” 三、鲁迅文艺思想对胡风的影响
胡风与鲁迅先生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他是鲁迅先生忠实的学生 和亲密的战友,在思想和文艺观方面有着相同的看法。虽然胡风与鲁 迅先生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穷其一生都在矢志不移的捍卫鲁迅 思想,坚持全面而深刻的阐释鲁迅品格,胡风是以继承鲁迅精神为毕 生追求的。
鲁迅对于胡风文艺思想的形成究竟有着怎样的影响呢?作为鲁 迅的学生,胡风的身上有着浓浓的“鲁迅情节”,胡风可以说是鲁迅 精神的真正传人,他的文艺理论和文艺批评在一定程度上都渗透着鲁 迅的价值尺度,他秉承了鲁迅对国民性的批判精神,他的文艺批评处 处闪烁着鲁迅文艺思想的光芒,鲁迅的影响随处可见。而这一影响, 早在他的中学时代就已开始,胡风曾回忆说:“我是二十年代初进中 学时就受到新文艺的影响的,而且是以鲁迅的影响为主。首先是在《晨 - 20 -
报》副镌上读到了他的《呐喊?自序》,受到了震动。以后,凡有他 的所作,即使是在报纸副刊上化名写的小杂感,也要搜出来看,猜测
是不是他写的。??他的人物,例如闰土、祥林嫂、阿 Q??都经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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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我心里。 ”作为其文艺理论体系的核心概念??“主观战斗精神” 的形成就与胡风对鲁迅的人生和文艺实践的解读密切相关。鲁迅逝世 后,胡风在其所写的纪念文章中,就已经有“主观战斗精神”的感悟, 只是在后来才理论化、系统化。
“主观战斗精神”是鲁迅的文学实践活动留给胡风的一个重要启 示,鲁迅一向十分重视作家个体意识,主张描写对象的客观真实和主 观真诚,且要融汇统一,这样作品才能产生强大的艺术力量。胡风认 为,鲁迅的文学实践是真正的战斗,是主观要求与客观对象的完美结 合,鲁迅“抓住具体对象不放的战法是从这里来的,一刀一枪的文化 批评是从这里生发起来的,创作上的现实主义精神也是从这里生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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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 可以说鲁迅就是主观战斗精神的践行者,是中国进步知识分 子的典范。胡风是从“主观”、伦理层面向鲁迅接近,并且从鲁迅身 上深切的感受到了强烈的主体意识,把这些作为鲁迅传统的核心,整 合出一种精神力量,纳入到自己的艺术和人生一元化的艺术理论观点 中,认为作家只要凭借主观精神战斗,就能通过艺术来追求人生完美, 从而构建起了以“主观战斗精神”为核心的独特的文艺理论体系。
胡风
范文四:“噩梦情结”与“精神奴役的创伤”——巴金、胡风比较研究
“噩梦情结”与“精神奴役的创伤”——巴
金、胡风比较研究
2005年第1期
(总第89期)
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JournalofQiqiharJuniorTeachers'College No.1,2005
Genera1.No.89
"噩梦情结"与"精神奴役的创伤"
巴金,胡风比较研究
刘喜录
(中国民主促进会齐齐哈尔市委,黑龙江齐齐哈尔161008) 摘要:巴金与胡风,以独特的,深刻体验过的生命经历,对"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和十年文化
大革命对知识分子的迫害提出了控诉.巴金从潜意识中的噩梦的反复困扰和不断的追问,拷
问,展示出内心层面"理得心不安"的困境;胡风从现实遭遇和理性思考出发,真诚地道出20
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本质特征是"精神奴役的创伤",揭示出头脑层面"心安理不得"的执
着.一个作家,一个理论家,以不同的方式,殊途同归地表现出了知识分子本真意义上的执着.
为新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开启了另外的生命向度.
关键词:胡风;巴金;胡风反革命集团案;随想录;**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3958(2005)O1-OO48-o4
在20世纪的文学活动中,巴金与胡风在见证时代本性
上都有自己的独特贡献.他们一个从内心感觉,一个从理性
思考,共同对"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和十年**对知 识分子的迫害提出了控诉.表现出个体的,独特的,深刻体 验过的生命经历,并经由自己苦难的一生,给时代提出一个 独特的,意向性的回答.巴金从潜意识中的噩梦的反复困扰 和不断的追问,拷问,展示出内心层面"理得心不安"的困 境;胡风从现实遭遇和理性思考出发,真诚地道出20世纪中 国知识分子的本质特征是"精神奴役的创伤",揭示出头脑 层面"心安理不得"的执着.一个作家,一个理论家,以不同 的方式,殊途同归地表现出了知识分子本真意义上的执着. 为新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开启了另外的生命向度. 首先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胡风面对苦难时的态度—— "心安理不得".在人类认识世界,反映世界的诸多方式 中,文学应该是最讲内心意味的一种方式.在理智的,务实 的,功利的和有所为而为的活动中,文学应该是审美的,直觉 的,情感的,生命的,体悟的和无所为而为的方式.任何一种 急功近利的"齿轮"和"螺丝钉"式的要求,都会对文学本身 造成伤害.在本世纪30年代以来,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成 了各种主义,各种利益集团,各种战士斗士撕杀喋血的战场. 文学的天空阴云翻滚,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刀光剑影.由此 造成的知识分子的被杀,被贬,被改造,被关押,被流放,构成 了本世纪的一道沉郁而悲壮的景观.其中个人承受苦难最 大,精神创伤最强烈者,无疑便是胡风.从30年代的"国防 文学"之争到40年代的"现实主义"之争;由1955年的向 党中央上书《关于解放以来文艺实践状况的报告》(即"三 十万言书")到"胡风反革命集团"案;由1966年"无产阶 级**"开始时胡风又判重罪,到粉碎"四人帮"后 的再批判,胡风所承受的苦难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今天我 重新捧读《胡风评论集》《胡风选集》和《关于胡风反革命 集团的材料》,总能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懑和压抑.胡风
所涉及的其实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都是一些不证自明的道 理,却因此而获罪,株连亲朋好友,造成至少两代中国知识分 子心灵上的创伤和实际行为上的软骨症.面对苦难,在理知 层面,胡风是能言善辩的,而对个人生命经历,却是沉默无言 的,看看胡风复出后出版的《胡风评论集》,你就会万分惊 粟,饱受苦难折磨的胡风头脑还是那么清晰,思维还是那么 敏捷,还是一个战士的风采.之所以如此,正源于对苦难中的 "心"与"理"抱截然相反的态度.1966年"**"刚 开始,胡风又被毫无道理地收监判刑14年,胡风曾对梅志说 过这样一段话:"这次判我十四年,材料在那里呢?我为了维 护党的威信,不但不上诉,甚至都不愿辩解,只是心安理不 得!""啊谓"心安"?是指胡风的内心深处相信党和人民,个 人的屈辱和折磨可以忍受.然而"理不得",则是在所谓的 收稿日期:2oo5—07—10
作者简介:刘喜录(1955——),男,中国民主促进会齐齐哈尔市委秘书长,主要研究
方向:当代知识分子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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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罪行和刑事罪行完全是转嫁给我的,刑事罪行甚至是 无中生有的."[211973年胡风在狱中曾写过这样一份"交 代",梅志留有底稿,使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甘冒天下大不为 韪申明自己的"理不得":"第一,人民政府对我的惩处,是 一
种惩罚罪犯的历史上少见甚至仅有的胜利.然而,这是 '虚胜',并非'实胜',因为那些'罪行'不是我实际所有 的;原来的历史如果因我而改变了事实性质和关系,甚至规 律,那将是一个空前的,弥天大慌!第二,我的悲剧(尤其是 因我而受害的无辜者们的悲剧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但愿
它能使伟大的**时代的天下剥削阶级分子痛以为戒. 但愿它能推动台湾省早日解放,回到社会主义祖国的怀抱, 否则,将近二十年来的人民政府为我的问题所付出的人力物 力以至政治上的代价就实质上不会取得什么相应的意义,人 民将白白宽赦了那些诬陷我的反动派.第三,罪恶的我, "不齿于人类",但是,我给伟大的中华民族和人类丢丑,实 际上也是'虚丑',因为,那些'罪行'没有一件是我实犯过 的.愚蠢的我,终于成了内外反动派的替罪羊和并无事实的 '罪行'的承担者!??以上,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论定'. 我相信,人民政府在审理我的案件的最后总结中,应该同意 我的看法.否则,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都非加以改变就无法 解释这一公案!"四
现在,胡风反革命案已经过去40年了,胡风当年对机 械决定论,庸俗社会学,世界观决定论等"五把理论刀子" 的批判等等,事实证明都是正确的.历史在理性层面证明了 无辜者的无辜,圣洁者的圣洁.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承受如 此巨大苦难的胡风,为何总是对个人的遭遇沉默不语呢?形 诸文字的也仅见1979年l0月5日的《我的小传》中简单的 一
句话:"在这近四分之一的隔绝生活中,精神世界经过了 身体的天崩地陷,也经过了身内的火烧冰冻."胡风并没有 详尽描述自身的苦难,只用了"天崩地陷?'火烧冰冻"的词 来形容事件之大和反差之强.胡风最终想要在世人面前证 明的仍是一个文艺理论家或文艺战士的形象.但是,他懂得 文艺创作的内部规律,却不懂得政治运作的内部规律.在政 治——主流意识形态的整合下,最讲内心意味的文学也许最 容易受到利益的驱动,再加上"某些闹腾了一辈子文学而不 知文学为何物的'文学理论家?(胡风语)们的死打烂缠, 胡风的被批被斗就是或迟或早的事了.正如鲁迅所说,"胡
风耿直,易于招怨";巴金所说,胡风"太热情,又容易激 动",犯颜直谏就是必然的命运.周扬与胡风有过一次谈话, 谈话中周扬曾很不逻辑,很不讲道理地对胡风说:你"说的 话99句对.但如果有一句在致命的地方错了,那就全部皆推 翻了."其实胡风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秉性.1952年2 月2日给绿原的信中就曾慨叹:"问题就是这么一个责任 感,要不然不是可以心平气和地例行公事做太平犬么?"胡 风是承继五四传统的知识分子,是在科学,民主的氛围中 成长的,他做不成"太平犬",所以必然遭受苦难.胡风个人 的遭遇,经过梅志的回忆,以渐为人知.那是一场无日无休 的苦役,那是一场心灵深处的折磨,那是一个眼看无数有才 华的人因受自己牵连而纷纷落难又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在狱 中曾以绝食相抗议,结果在被迫进食时敲掉了一颗门牙.他 曾以石击头,想尽快解脱,结果被抢救过来后,脑门上留下了 一
个疤痕.生不如死,死又不能如愿,于是幻想着,或许有一 天能放出去,那时便"去到天津塘沽,那汪洋大海就是我的 归宿!"H在精神失常的两年里,胡风反复被幻觉,幻听和噩 梦所困扰,其情其状,让人惨不忍睹.
可是,一旦事过境迁,内心的创伤尚未抚平,胡风便又在 理性层面辩起是非,判起对错来了.在头脑清醒时,胡风曾对 梅志说:"我要证明这不能击倒我,我只是愤怒和心痛,把人 想得太简单了,想用这种办法来伤害人的心灵!"【s饱受苦难 后说出的这番话,道出了敢于坚持真理的知识分子处境有多 么难.也可以说,胡风尽管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但是 在理论上,胡风始终保持了清醒.他的文章激情磅礴,滔滔雄 辩,他所团结的七月诗派,是最具有诗意的文人圈子.作为一 个诗意盎然的文艺理论家,他总是能够提出一些独具个性 的,鲜活的思想命题.在这些命题中,最有生命力的就是"精
神奴役的创伤".应该说,胡风这一命题的提出,先验地说出 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巴金是以噩梦的反复困扰证明了这种创 伤的存在和深刻."精神奴役的创伤"像一道闪电,划破了 20世纪风云翻滚的天空.天空本来应该是湛蓝的,深远的, 体现了人的内心,情感,单纯的存在.而风云则是斗争的,是 非的,你死我活的,充满了功利色彩.在这种风云变换中,也 许,胡风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在中国文学史上做了什么. 然而,他一开口,便说到了问题的要害.他在1948年撰写的 专着《论现实主义的路》中指出: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基本 内容就是使人民底创造历史的解放要求从'自在的'状态进 到'自为的'状态,也就是从一层又一层的沉重的精神奴役 的创伤下突围出来,解放出来,挣扎出来,向前发展,变成物 质的力量.反帝反封建的斗争,没有对于解放要求的热切的 感受,固然不可以,但是没有对于精神奴役的创伤的痛切的 感受,也同样是不可能的;任何一面都是以另一面为基础,但 在实际的过程里面,倒反而大多数是在对于精神奴役的火一 样的仇恨这个要求里面开始的,要不然,解放要求也就不成 其为解放要求了."同
对精神奴役的创伤的理解,使人惊诧于胡风有先见之 明.他竟说出下面一段感同身受的话:"那精神奴役的创伤, 当'潜伏着'的时候,是怎样一种禁钢,玩弄,麻痹,甚至闷死 千千万万的生灵的力量,当'拓展着',特别是在进入了实践 过程的成员身上拓展着的时候,会成为一种怎样的虐杀千万 生灵的可怕屠刀."哦们作为后人,亲身经历了这一'潜在 着'的向'拓展着'的过程.这就是由"胡风反革命集团"案 到"反右斗争"直到"无产阶级**",禁钢,玩弄,麻 痹甚至闷死何止千千万万的中国知识分子.胡风对二十世纪 中国思想界的最大的贡献莫过于提出了关于知识分子的命 运的本质,并且用自己的苦难给这种命运作了形象的注解.
他先验地说出了自己的命运,他经验地证实了自己的命运. 作为鲁迅的学生,他秉承了鲁迅对中国国民性的批判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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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从闰土,祥林嫂,阿Q,甚至从鲁迅的身上看到了精神奴 役的创伤,."精神奴役的创伤底活生生的一鳞波动,是封建 主义旧中国全部存在底一个支点,他通过千千万万的脉络和 微细色度向一切中国人联系着.在这个力点上面,封建主义 旧中国底万钧重量??压到了作家鲁迅底身上.._??作家鲁 迅却从烈火焚心的战斗要求出发,热泪横流地向着这个旧中 国发出了痛烈的控诉.这个精神奴役的创伤所凝成的力点, 就正是能够冲出,而且确实冲出了波涛汹涌的反封建斗争的 汪洋大海地一个源头.在科学分析上用'缺点'去点明,但 在创作实践上一定要当作'创伤去感受的'''.也许,胡风 对其后的《三十万言书》中他所批判的的一些理论对创作的 伤害,也都是当作一种精神奴役的创伤来理解的.否则,胡 风不会如鲁迅那样"烈火焚心?'热泪横流?'痛烈的控 诉".胡风的心是和鲁迅相通的,胡风的命运其实就是解放 后鲁迅的命运.**说他的心和鲁迅的心是相通的,实际 上是一种误读或者是一种借用.1957年**在上海小住, 民主人士罗稷南提出这样的假设:"要是今天鲁迅还活着, 他可能会怎样?",**沉思片刻,回答说:"以我的估计, (鲁迅)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 l应该说,中国知识分子天生缺钙,头皮软,鲁迅的传人不是 很多的.但是,如果说有,那么,胡风就是一个,而且在批判 精神,耿耿风骨上最得鲁迅亲传的一个.胡风在苦难中,对 鲁迅理解是最深入和独特的.1965年9月胡风在北京秦城 监狱写给梅志的一封长信中,对鲁迅精神有了一个个体的,
生命的,全新的认识.他告诫梅志,要这样理解鲁迅:"读鲁 迅,是为了体验反映在他身上的人民深重的苦难和神圣的悲 愤;读鲁迅,是为了从他体验置身于茫茫旷野,四顾无人的大 寂寞,压在万钧闸门下面的全身震裂的大痛苦,在烈火中让 皮肤烧焦,心肺煮沸,决死对敌奋战的大沉醉;读鲁迅,是为 了耻于做他所慨叹的'后天的低能儿',耻于做他所斥责的 '无真情亦无真相'的人,耻于做用'欺瞒的心','欺瞒的 血'出卖廉耻,出卖人血的人,耻于做'搽了许多雪花膏,吃 了许多肉,但一点什么也不留给后人'的人;读鲁迅,是为了 学习他的与其和'空头文学家'同流合污,不如穿红背心去 扫街的那一份劳动者的志气,是为了学习他的绝不拉大旗作 虎皮或借刀杀人的那一点大勇者的谦逊,是为了学习他的为 了原则敢于采取表面上和原则正相反的反击法,置身败名裂 于不顾的那一腔战斗者的慷慨;读鲁迅,是为了学习他对敌 人要做一个二六时中执着如冤鬼的冤鬼,纠缠如毒蛇的毒 蛇,对人民,对友人,对爱人要做一个'吃的是草,挤的是奶 和血'的'牛'和'别有烦冤天莫问,仅余慈爱佛相亲'的 '佛子';读鲁迅,是为了学习他耻于占用任何堂皇的招牌, 但却全心全意地,始终如一地,大小不改地,用反语,用'伪 装'以至于敢于站在'假想敌'的地位,在个人'孤军作战' 的形势下,也要做一个没有任何杂质的真正的集体主义 者."【-o1这与马克思在早年的一封信中表达的批判精神是一 致的,"我指的就是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所谓 无情,意义有二,即这种批判不怕自己所作的结论,临到触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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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权者时也不退缩."[Ill在中国,在批判精神上最接近马克 思,鲁迅的胡风,顾准等,无一不被碰得头破血流. 中国有一件事是非常耐人寻味的,凡是专制,独裁,奴
役,伤害,只要打着主义,真理,阶级,甚至科学和规律的旗 号,就可以畅通无阻.谁想说出皇帝没有穿新衣,肯定吃亏. 更何况是要论证皇帝根本就没有穿新衣,而且,这样的新衣 根本就没法穿,穿上只会丢脸等等的一二三四五地论证下 去.所以,胡风即便是关进监狱里,他也是说个不停.因为胡 风早就知道,文学的真正任务:"要去汲取的是真实但却沉 重的,活的,具体的,各种各样的担负生活的永生力量,各种 各样的夺取生路的求生愿望,以及怎样把这些力量这些愿望 禁锢着,玩弄着,麻痹着,甚至闷死着的各种各样的精神奴役 的创伤."02]Ji~:以胡风才指出要沿着鲁迅的道路走:"能杀才 能生,能憎才能爱,能生能爱才能文."ll,l 巴金对苦难的本能反应是"理得心不安".道理你们 "也许"说得对,今天这样说有你今天的道理,明天那样说有 你明天的道理.这正应了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墨索里尼总 是有理".但是,我为什么总做噩梦呢?我为什么总是心不安 呢?我为什么总能看到人兽转化的路畅通无阻呢?巴金不象 胡风那样滔滔雄辩,巴金是作家,他通常只想的是文学作品 中人物的命运.**结束后,他也曾经想写一部长篇小说 《一双美丽的眼睛》,但是,生命中的潜意识已经不允许他再 写小说了.无法摆脱的噩梦的困扰,人兽转化的悲剧等等,使 巴金经由噩梦的困扰进入对噩梦的反思."胡风反革命集 团"案,"反右派斗争","十年**",其结果是平 反,"扩大化"和"彻底否定".这是对历史冤案的一种结论, 是基于历史发展后不得不认的错.这里面潜藏着这样一种思 维方式,有些人为了某些功利的,暂时的,具体的目的,可以 牺牲善良的人和真理,这种思维方式还将继续害人.所以,巴 金谈噩梦谈**谈个不停.用巴金自己的话说是"无力的叫 喊",但是即便是这些"无力的叫喊"也引起了一些"唧唧喳 喳"的议论.在《随想录》合订本新记中,巴金痛苦地说:"太
可怕了!十年的折磨和屈辱之后,我还不能保卫自己叙说惨 痛经历的权利.十年中间为了宣传骗局,推销谎言,动员了那 么多的人,使用了那么大的力量,难道今天只要轻轻地一挥 手,就可以将十年'浩劫'一笔勾销?!'浩劫'绝不是文字 游戏!将近八十年前,在四川广元县衙Cq--堂'大老爷'审案 的景象还不曾在我眼前消失,耳边仿佛还有人高呼:'小民 罪该万死,天王万世圣明!我不相信自己白白地活了八十 几年.我以为我还在做噩梦.为了战胜梦魇,我写下《鹰的 歌》,说明真话是勾销不了的.删改也不会使我沉默.到了我 不能保护自己的时候,我就像高尔基所描绘的鹰那样带着伤 '滚下海去'."?
对噩梦的反思就是对十年**的反思.正视历史首先要 正视的是错误.无论是执政者还是人民,都要反思.否则,历 史的悲剧就会重演.所以,巴金就不能不对自己文章发表后 现实的反映表示质疑:"为什么不能写自己感受最深的事 情?在'**'油锅里滚了十年,为什么不让写那个煎骨熬心
的大灾难?有人告诉我一件事,据说有位西德青年不相信纳 粹在波兰建立过灭绝种族的杀人工厂,他以为那不过是一些 人的'幻想'.会有这样的事!不过四十年的时间,人们就忘 记了纳粹分子灭绝人性的滔天罪行??那么回过头来看 '**',我们到那里去寻找它的遗迹?才过去二十年,就有 人把这史无前例的'浩劫'看作遥远的梦,要大家尽早忘记 干净.??唯有我不让人忘记过去惨痛的教训,谈十年的噩
梦反反复复谈个不停,几乎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旧弗洛伊德曾说过,梦具有自己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在清醒状 态下是不可理解的.德国哲学家阿多尔诺对二战后噩梦的 记忆曾说过这样的话:"说在奥斯威辛集中营之后你不能再 写诗了,这也许是错误的.但提出一个不怎么文雅的问题却
不为错: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之后你能否继续生活,特别是那 种偶然地幸免于难的人,那种依法应被处死的人能否继续生 活???他将受到梦的折磨,梦到他不再生存了,在1944年 就被送进毒气炉里了,他的整个存在是想象中的,是一个20 年前就被杀掉的人的不正常愿望的散射物"Ilq记住噩梦意 味着反思噩梦.
反思的结果是,告诉世人,不要忘记**的灾难,要把人 兽转化的路堵死.巴金在《随想录》第五集的后记中这样写 道:"我不是为了病中消遣才写出它们;我发表它们也并不 是在装饰自己.我写因为我有话要说,我发表因为我欠债要 还.十年浩劫教会一些人习惯于沉默,但十年的血债又压得 平时沉默的人发出连声的呼喊.我有一肚皮的话,也有一肚 皮的火,还有在油锅里反复煎了十年的一身骨头.火不熄灭, 话被烧成灰,在心头越积越多,我不把它们倾吐出来,清除干 净,就无法不做噩梦,就不能平静地度过我晚年的最后日子, 甚至可以说我永远闭不上眼睛.,德国心理学家弗兰克博 士是奥斯威辛集中营中的幸存者,他说:"有关集中营的报 道和实录,多已有案可稽,可是真相只有附属于一个人的经 验时才有深意".『l引所以,巴金和胡风都是以个体的,独特 的,深刻体验过的生命经历印证了噩梦情结和精神奴役的创 伤,见证了时代本性.作为幸存者,巴金和胡风都熬过了 "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和十年**,历经苦难后共同 走过了地狱和炼狱.那么,天堂在那里呢?会不会再下地狱 呢?怎样防止再下地狱呢?这是一切有良知的中国人都要考 虑的问题.巴金的《随想录》《再思录》是巴金明确当作"遗 嘱"来写的.是在谣言,攻击,恐吓之中写的;在亲朋好友的 担忧,担心下写的.他坚信自己作为一名作家的直觉感受; 坚信挖掘始终困扰着自己的噩梦意象背后的噩梦情结是有 意义的;坚信自己的生命经历中肯定有后人汲取的经验教
训.而"被活埋了的人"(巴金语)胡风也"回到了人问".在 巴金眼里,"一个有说有笑,精力充沛的诗人变成了神情木 然,生气毫无的病夫,他受了多大的迫害和折磨!不能继续 工作,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Bg]而此时的胡风尽管饱受 精神分裂和幻觉幻听的折磨,却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命运,他 想的是造成这一切灾难的理性根源.他在1979年刚刚出狱 不久写给白桦的信中说:"打倒四人帮后,我不停地写.因为 年老体乏,只百来万字.四人帮成了死狼,本身已毫无危害可
,尤其是 言,严重的问题是在它的前辈(思想根源,社会根源人事根源),人民的儿女有责任不要使这个祸胎再结;我们 非做不可的是不能使文艺领域再成为结成这种祸胎的菌源 地!"同年,他写信给熊子民说:"??避免浩劫的重演.在 中国,起源是在文艺上,是在党内.延安'抢救'运动如此,解 放后胡风'反革命集团'如此,**中的**四人帮 夺权也如此."在另一封信中,胡风对熊子民对他以带罪 之身与当时的文艺界理论应谨慎的劝告回信说:"来信中有 '应以谨慎为好'一句,使我感激.大半生的生命,就是浪费 在'不谨慎'这三个字上,只是知我者如兄,才能说出,才肯 说出.但看上文所述经过,不做完这胆大妄为的最后一步,我 是止不住脚的,即'谨慎'不来的.真是可叹."其实,胡风 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他在1944年12月21日写给路翎的 信中就说过,"可见我的工作无论从哪方面说来,都只是为 自己掘坟墓而已,"嗍风体现出了明知不可而为之的精神. 在这一点上,胡风理性上的固执与巴金感觉上的固执是非常 一
致的.难怪巴金在《怀念胡风》一文中对梅志说:"往事不 会消散,那些回忆聚在一起,将成为一口铜铸的警钟,我们必 须牢牢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
参考文献:
[1】[2】[3】[4】[5】梅志.胡风沉冤录[M】.北京:科学 出版社,1989.82,267-268,267-268,8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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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21】[22】[23】胡风全集(第9卷),46,597, 600.234.
口编辑/张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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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五:“噩梦情结”与“精神奴役的创伤”——《随想录》研究之六
“噩梦情结”与“精神奴役的创伤”——《随
想录》研究之六
《巴金研究))2006年第2-3期特j璃 "噩梦情结"与"精神奴役的创伤" ——
《随想录》研究之六
口刘喜录
在2O世纪的文学活动中,巴金与胡风 在见证时期风云上都有自己的独特贡献. 他们一个从心灵感觉,一个从理性思考, 共同对"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和十年文化 大革命对知识分子的迫害提出了控诉,表 现出个体的独特的深刻体验,并给时代提 出一个独特的意向性的回答.巴金由于潜 意识中的噩梦的反复困扰而进行不断的追 问,拷问,展示出内心层面"理得心不安"的 困境;td风从现实遭遇和理性思考出发,直 言2O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本质特征是"精 神奴役的创伤",展示出头脑层面"心安理 不得"的执着.一个作家,一个理论家,以 不同的方式,殊途同归地表现出了知识分 子本真意义上的真诚,为新世纪的中国知 识分子开启了另外的生命向度.
西方一位着名的政治活动家曾在一本 着作的开始提出:"再过l2年,我们就将庆 祝每千年一次的纪念日,即一个新的年代 的开始,一个新的世界,新的千年庆典.在
这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里,人类有史 以来第一次面临着的选择将不再是我们 能否把将来建设得比过去更好,而是我们 能否在未来的岁月中继续生存下去." 克松(1999-不战而胜》)重提这个话题,似 乎有点危言耸听.'然而,人类生存危机的 话题却来自远比我们富裕和科学的西方 世界.真正的危机感只有在世纪之交的蓦 然回首中才愈发强烈.2O世纪是一个血腥 屠戮与科学技术空前繁荣的世纪.有资料 表明,就世界范围来讲,有一亿两千万人在 130次战争中丧生,比1900年以前所有战 争所杀害的人还多.但是,2O世纪也取得 了比以往任何一个世纪都大得多的科技 与物质的进步.然而,我们看到的事实却 是,科学技术和由此引出的科学理性并没 有防止独裁,专制,并没有阻止屠杀和放 逐.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人类所面临的政 治,文化和生存的危机.笔者关注巴金和 胡风,也只有在这样的问题背景下才有意 义.
首先,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胡风面对苦 难时的态度——"心安理不得". 在人类认识世界,反映世界的诸多方 式中,文学应该是最讲内心趣味的一种方 式,任何一种急功近利的"齿轮"和"螺丝 一一
漪溺《巴金研究)2006年第2-3期
钉"式的要求,都会对文学本身造成伤害. 自20世纪3O年代以来,文学创作和文学 批评成了各种主义,各种利益集团,各种战 士斗士厮杀喋血的工具,文学的天空阴云 翻滚,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刀光剑影.由此 造成的知识分子的被害,被贬,被改造,被 关押,被流放,构成了20世纪的一道沉郁 而悲壮的景观.其中承受苦难最大,精神 遭创最强烈者,无疑便是胡风.从3O年代 的"国防文学"之争到4O年代的"现实主 义"之争;由1955年的向党中央上书《关于 解放以来文艺实践状况的报告》(即"三十 万言书")到"胡风反革命集团"案;由1966 年"无产阶级**"开始时胡风又获 重罪,到粉碎"四人帮"后的再受批判,胡风 所承受的苦难是常人所难以想像的.今天 笔者重新捧读《胡风评论集》,《胡风选集》 和《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总能感 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懑和压抑.面对苦难, 在理与智层面,胡风是能言善辩的,而对个 人生命经历,却是沉默无言的.看看胡风 复出后出版的《胡风评论集》,你或许惊异: 饱受苦难折磨的胡风头脑还是那么清晰, 思维还是那么敏捷,还不失一个战士的风
" 采.之所以如此,正源于他对苦难在"心与"理"上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1966年 "**"刚开始,胡风又被毫无道理 地收监判刑14年,胡风曾对夫人梅志说过 这样一段话:"这次判我十四年,材料在哪
里呢?我为了维护党的威信,不但不上诉, 甚至都不愿辩解,只是心安理不得梅志 《胡风沉冤录》)何谓"心安"?是指胡风的内 心深处相信党和人民,个人的屈辱和折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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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忍受.然而"理不得"所指,则是"政治 罪行和刑事罪行完全是转嫁给我的,刑事 罪行甚至是无中生有的"(出处同上). 现在,"胡风反革命"案已经过去近50 年了,胡风当年对机械决定论,庸俗社会 学,世界观决定论等"五把理论刀子"的批 判等等,事实证明都是正确的.时间在理 性层面证明了无辜者的无辜,圣洁者的圣 洁.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承受如此巨大苦 难的胡风,为何总是对个人的遭遇沉默不 语呢?形诸文字的也仅见于1979年lO月 5日的《我的小传》中简单的一句话:"在这 近四分之一的隔绝生活中,精神世界经过 了身体的天崩地陷,也经过了身内的火烧 冰冻."胡风并没有详尽描述痛苦,只用了 "天崩地陷""火烧冰冻"的词来形容事件之 大和反差之强.胡风最终想要在世人面前 证明的仍是一个文艺理论家或文艺战士的 形象.鲁迅曾说,"胡风耿直,易于招怨", 巴金也说,胡风"太热情,又容易激动",其 实胡风自己叉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秉性. 1952年2月2日他给绿原的信中就曾慨 叹:"问题就是这么一个责任感,要不然不
是可以心平气和地例行公事做太平犬么?" 胡风是承继"五四"传统的知识分子,是在 科学,民主的氛围中成长的,他不做"太平 犬",所以必然遭受苦难.胡风个人的遭 遇,经过梅志的回忆,已渐为人知.那是一 场无目无休的苦役,那是一场心灵深处的 折磨,那是眼看无数有才华的人因受自己 牵连而纷纷落难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在 狱中曾以绝食相抗议,结果在被迫进食时 敲掉了一颗门牙.他曾以石击头,想尽快
《巴金研究》2oO6年第2-3期特滴 解脱,结果被抢救过来后脑门上留下了一 个疤痕.生不如死,死又不能如愿,于是幻 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放出去,那时便"去到 天津塘沽,那汪洋大海就是我的归宿"(出 处同上).在精神失常的两年里,胡风反复 被幻觉,幻听和噩梦所困扰,其情其状,惨 不忍睹.可是,一旦事过境迁,内心的创伤 尚未抚平,胡风便又在理性层面辨起是非, 判起对错来了.在头脑清醒时,胡风曾对 梅志说:"我要证明这不能击倒我,我只是 愤怒和心痛,把人想得太简单了,想用这 种办法来伤害人的心灵出处同上) 也可以说,胡风尽管经受常人难以想 像的苦难,但是在寻求真理上,胡风始终保 持了清醒.他的文章激情磅礴,滔滔雄辩, 他所团结的"七月诗派".是最具有诗意的 文人圈子.作为一个诗意盎然的文艺理论
家,他总是能够提出一些独具个性的,鲜活 的思想命题.在这些命题中,最有生命力 的就是"精神奴役的创伤".胡风这一命题 的提出,先验地说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巴金是以噩梦的反复困扰证明了这种创 伤的存在和深刻."精神奴役的创伤"像一 道闪电,划破了2O世纪风云翻滚的天空. 1948年胡风在专着《论现实主义的路》中 指出: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基本内容就是 使人民底创造历史的解放要求从'自在的' 状态进到'自为的'状态,也就是从一层又 一
层的沉重的精神奴役的创伤下突围出 来,解放出来,挣扎出来,向前发展,变成 物质的力量.反帝反封建的斗争,没有对 于解放要求的热切的感受,固然不可以,但 是没有对于精神奴役的创伤的痛切的感 受,也同样是不可能的;任何一面都是以另 一
面为基础,但在实际的过程里面,倒反而 大多数是在对于精神奴役的火一样的仇恨 这个要求里面开始的,要不然,解放要求也 就不成其为解放要求了."(《论现实主义的 路》,泥土社1951年初版)他继续说出一段 感触颇深的话:"那精神奴役的创伤,当 '潜伏着'的时候,是怎样一种禁锢,玩弄, 麻痹,甚至闷死千千万万的生灵的力量,当 '拓展着',特别是在进入了实践过程的成 员身上拓展着的时候,会成为一种怎样的
虐杀千万生灵的可怕屠刀."(出处同上)胡 风对2O世纪中国思想界的最大贡献莫过 于提出了关于知识分子的命运的见解,并 且用自己的苦难为这种命运作了形象的 注解.他先验地说出了自己的命运,他经 验地证实了自己的命运.作为鲁迅的学 生,他秉承了鲁迅对中国国民性的批判精 神,他也从闰土,祥林嫂,阿Q等作品形 象,甚至从鲁迅的身上看到了精神奴役的 创伤."精神奴役的创伤底活生生的一鳞 波动,是封建主义旧中国全部存在底一个 支点,他通过千千万万的脉络和微细色度 向一切中国人联系着.??作家鲁迅却从 烈火焚心的战斗要求出发,热泪横流地向 着这个旧中国发出了痛烈的控诉.这个精 神奴役的创伤所凝成的力点,就正是能够 冲出,而且确实冲出了波涛汹涌的反封建 斗争的汪洋大海底一个源头.在科学分析 上用'缺点'去点明,但在创作实践上一定 要当作'创伤去感受的'."(出处同上)也 许,胡风对后来的"三十万言书"中他所批 判的对创作造成伤害的一些理论,也都是 一7,
特稿《巴金研究》2oo6年第2-3期 当作一种精神奴役的创伤来理解的.胡风 的心是和鲁迅相通的,胡风的命运其实映 照着鲁迅的命运.1957年**在上海小 住,民主人士罗稷南提出这样的假设:"要
是今天鲁迅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毛泽 东沉思片刻,回答说:"以我的估计,(鲁迅) 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 不做声."(周海婴《鲁迅与我七十年》之"再 说几句话")应该说,鲁迅的传人不是很多, 胡风就是一个,而且是在批判精神,耿耿风 骨上最得鲁迅亲传的一个.胡风在苦难中, 对鲁迅理解是最深入和独特的.1965年9 月胡风在北京秦城监狱写给梅志的一封长 信中,对鲁迅精神有了一个个体的,生命 的,全新的认识.他告诫梅志,要这样理解 鲁迅:
"读鲁迅,是为了体验反映在他身上的 人民深重的苦难和神圣的悲愤;读鲁迅,是 为了从他体验置身于茫茫旷野,四顾无人 的大寂寞,压在万钧闸门下面的全身震裂 的大痛苦,在烈火中让皮肤烧焦,心肺煮 沸,决死对敌奋战的大沉醉;读鲁迅,是为 了耻于做他所慨叹的'后天的低能儿',耻 于做他所斥责的'无真情亦无真相'的人, 耻于做用'欺瞒的心','欺瞒的血'出卖廉 耻,出卖人血的人,耻于做'搽了许多雪花 膏,吃了许多肉,但一点什么也不留给后 人'的人;读鲁迅,是为了学习他的与其和 '空头文学家'同流合污,不如穿红背心去 扫街的那一份劳动者的志气,是为了学习 他的绝不拉大旗作虎皮或借刀杀人的那 一
点大勇者的谦逊,是为了学习他的为了
原则敢于采取表面上和原则正相反的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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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法,置身败名裂于不顾的那一腔战斗者 的慷慨;读鲁迅,是为了学习他对敌人要 做一个二六时中执着如冤鬼的冤鬼,纠缠 如毒蛇的毒蛇,对人民,对友人,对爱人要 做一个'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和血'的'牛' 和'别有烦冤天莫问,仅余慈爱佛相亲'的 '佛子';读鲁迅,是为了学习他耻于占用任 何堂皇的招牌,但却全心全意地,始终如一 地,大小不改地,用反语,用'伪装'以至于 敢于站在'假想敌'的地位,在个人'孤军作 战'的形势下,也要做一个没有任何杂质的 真正的集体主义者."(《胡风全集》第9卷) 说出皇帝没有穿新衣,虽然会身处不利,但 怀有一腔慷慨的战斗者还会论证这样的新 衣如何子虚乌有,穿上如何丢人现眼等等. 所以,胡风即便是被关进监狱里,他也是说 个不停.因为胡风早就知道,文学的真正 任务,"要去汲取的是真实但却沉重的,活 的,具体的,各种各样的担负生活的永生 力量,各种各样的夺取生路的求生愿望, 以及怎样把这些力量这些愿望禁锢着,玩
,甚至闷死着的各种各样的 弄着,麻痹着
精神奴役的创伤."(《论现实主义的路》)胡 风也因此指出要沿着鲁迅的道路走:"能杀 才能生,能憎才能爱,能生能爱才能文." (出处同上)
巴金对苦难的本能反应是"理得心不 安":道理你们也许说得对,今天这样说有 你今天的道理,明天那样说有你明天的道 理.但是.我为什么总做噩梦呢?我为什么 总是心不安呢?我为什么总能看到人兽转 化的路畅通无阻呢?巴金不像胡风那样滔 滔雄辩,巴金是作家,他通常想的是文学作
《巴金~}2006年第2-3期特器I 品中人物的命运."**"结束后,他也曾 经想写一部长篇小说《一双美丽的眼睛》, 但是生命中的潜意识已经不允许他再写 小说了.无法摆脱的噩梦的困扰,人兽转 化的悲剧等等,使巴金经由噩梦的困扰进 入对噩梦的反思."胡风反革命集团"案, "反右派斗争","**",其结果是平 反和"彻底否定".这是对历史冤案的一种 结论,是基于历史发展后不得不认了错. 然而教训依然深刻,所以巴金谈噩梦谈文 革谈个不停.用巴金自己的话说是"无力 的叫喊".但是即便是这些"无力的叫喊", 也引起了一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在巴金 《随想录》合订本新记中,巴金痛苦地说: "太可怕了!十年的折磨和屈辱之后,我还 不能保卫自己叙说惨痛经历的权利.十年 中间为了宣传骗局,推销谎言,动员了那么 多的人,使用了那么大的力量,难道今天只
'一 要轻轻地一挥手,就可以将十年'浩劫笔勾销?!'浩劫'绝不是文字游戏!将近八十
年前,在四川广元县衙门二堂'大老爷'审 案的景象还不曾在我眼前消失,耳边仿佛 还有人高呼:'小民罪该万死,天王万世圣 明!"'
"我不相信自己白白地活了八十几年. 我以为我还在做噩梦.为了战胜梦魇,我 写下《鹰的歌》,说明真话是勾销不了的. 删改也不会使我沉默.到了我不能保护自 己的时候,我就像高尔基所描绘的鹰那样 带着伤'滚下海去'."(《再思录》)对噩梦的 反思就是对"**"的反思.正视历史首先 要正视的是错误,否则,历史的悲剧就会重 演.所以,巴金就对自己文章发表后现实 的反应表示质疑:"为什么不能写自己感受 最深的事情?在'**'油锅里滚了十年,为 什么不让写那个煎骨熬心的大灾难?有人 告诉我一件事,据说有位西德青年不相信 纳粹在波兰建立过灭绝种族的杀人工厂, 他以为那不过是一些人的'幻想'会有这 样的事!不过四十年的时间,人们就忘记了 纳粹分子灭绝人性的滔天罪行??那么 回过头来看'**',我们到哪里去寻找它 的遗迹?才过去二十年,就有人把这史无前 例的'浩劫'看作遥远的梦,要大家尽早忘 记干净.??唯有我不让人忘记过去惨痛 的教训,谈十年的噩梦反反复复谈个不停, 几乎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f出处同 上)巴金在《随想录》第五集的后记中还这 样写道:"我有一肚皮的话,也有一肚皮的
火,还有在油锅里反复煎了十年的一身骨 头.火不熄灭,话被烧成灰,在心头越积越 多,我不把它们倾吐出来,清除干净,就无 法不做噩梦,就不能平静地度过我晚年的 最后日子,甚至可以说我永远闭不上眼 睛."德国心理学家弗兰克博士曾是奥斯 威辛集中营中的幸存者,他说:"有关集中 营的报道和实录,多已有案可稽,可是真 相只有附属于一个人的经验时才有深 意."(《活出意义来》)所以,巴金和胡风都 是以个体的,独特的,深刻体验过的生命经 历印证了噩梦情结和精神奴役的创伤,见 证了时代本性.
巴金和胡风都熬过了"胡风反革命集 团"案和十年**,历经苦难,走过 了地狱和炼狱.那么,天堂在哪里呢?会不 会再下地狱呢?怎样防止再下地狱呢?这是 一
O一
祷滴《巴金研究))2006年第2-3期 一
切有良知的中国人都要考虑的问题.巴 金的《随想录》《再思录》是巴金当作"遗 嘱"来写的,是在谣言,攻击,恐吓之中写 的,是在亲朋好友的担心下写的,但他坚 信自己作为一名作家的直觉感受,坚信挖 掘始终困扰着自己的噩梦意象是有意义 的,坚信自己的生命经历中肯定有后人可
以吸取的经验教训.而"被活埋了的人"(巴 金语)胡风也"回到了人间".在巴金眼里, "
一
个有说有笑,精力充沛的诗人变成了 神情木然,生气毫无的病夫,他受了多大 的迫害和折磨!不能继续工作,再没有比这 更痛苦的了."(《随想录》第五集)而此时的 胡风尽管饱受精神分裂和幻觉幻听的折 磨,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命运,他想的是造 成这一切灾难的理性根源.他在1979年 刚刚出狱不久时写给白桦的信中说:"四 人帮成了死狼,本身已毫无危害可言,严 重的问题是在它的前辈(思想根源,社会根 源,尤其是人事根源),人民的儿女有责任 不要使这个祸胎再结;我们非做不可的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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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使文艺领域再成为结成这种祸胎的菌 源地!"(《胡风全集》第9卷)同年,胡风对熊 子民认为他以带罪之身与当时的文艺界理 论应谨慎的劝告回信说:"来信中有'应以 谨慎为好'一句,使我感激.大半生的生命, 就是浪费在'不谨慎'这三个字上,只是知 我者如兄,才能说出.才肯说出.但看上文 所述经过,不做完这胆大妄为的最后一步, 我是止不住脚的,即'谨慎'不来的.真是 可叹."(出处同上)其实,胡风早就知道自 己的命运,他在1944年l2月21日写给路
翎的信中就说过,"可见我的工作无论从哪 方面说来,都只是为自己掘坟墓而已."(出 处同上)胡风体现出了明知"不可"而为之 的精神.在这一点上,胡风"理性"上的固 执与巴金"感觉"上的固执是非常一致的. "往事不会消散,那些回忆聚在一起,将成 为一口铜铸的警钟,我们必须牢牢记住这 个惨痛的教训."巴金在《怀念胡风》一文 对梅志如是说.
[作者单位:民进黑龙江齐齐哈尔市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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