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一:治安策翻译
譯文及註釋
作者:佚名
譯文
我私下考慮現在的局勢,應該爲之痛哭的有一項,應該爲之流淚的有兩項,應該爲之大聲嘆息的有六項,至於其他違背情理而傷害大道的事,很難在奏疏中一一列舉。向陛下進言的人都說現在天下已經安定了,已經治理得很好了,我卻認爲還不是那麼回事。說天下已經安定已經大治的人,不是愚昧無知,就是阿諛奉承,都不是真正瞭解什麼是治亂大體的人。有人抱着火種放在堆積的木柴之下,自己睡在這堆木柴之上,火還沒有燃燒起來的時候,他便認爲這是安寧的地方,現在國家的局勢,與此有什麼不同!本末顛倒,首尾衝突,國制混亂,不合理的現象嚴重,怎麼能夠說是大治!陛下爲什麼不讓我對您詳細地說明這一切,因而提出使國家真正大治大安的方策,以供陛下仔細斟酌選用呢?
射箭打獵之類的娛樂與國家安危的關鍵相比,哪一樣更急迫?假若所提的治世方法,需要耗費心血,摧殘身體,影響享受鐘鼓所奏音樂的樂趣,可以不加採納;我的治國方策,能保證使陛下所享受的各種樂趣不受影響,卻可以帶來封國諸侯各遵法規,戰爭不起,平民擁護首領,匈奴歸順,純樸之風響徹邊陲,百姓溫良樸素,官司之類的事情停止不發。大的氣數已定,那麼,全國便會順應而治理得好,四海之內,一派昇平的氣象,萬物都符合事理,陛下在生時被稱爲明帝,死後成爲明神,美名佳譽永垂青史。《禮》書上說宗廟有功德,使您的顧成廟被尊稱爲大宗,得以與太祖共享盛名,與大漢天下共存亡。創建長久安定的形勢,造成永久太平的業績,以此來承奉祖廟和六親,這是最大的孝順;以此來使老百姓得到幸福,使芸芸衆生得到養育,這是最大的仁;創設準則,標立紀綱,使大小事物各得其所,對後代可以爲萬世子孫樹立楷模,即使是後世出現了愚魯、幼稚、不肖的繼承人,由於他繼承了您的鴻業和福廕,還可以安享太平,這是最明智的辦法。憑陛下的精明練達,再有稍微懂得治國之道的人輔佐,要達到這一境界並不困難。其內容全都可以原本地向陛下陳述,希望陛下不要忽視。我謹慎地用它來考察過天地的變化,應驗過往古的情況,覈對過當今的事情,日夜思考而詳細地知道了它的內容,即使是禹和舜再生,爲陛下考慮,也不能加以改變。
建立諸侯國過於強大,本來必然會造成天子與諸侯之間互相對立的形勢,臣下屢遭禍害,皇上也多次憂傷,這實在不是使皇上放心、使臣下保全的辦法。如今有的親兄弟圖謀在東方稱帝,親侄子也向西襲擊朝廷,近來吳王的謀反活動又被人告發。天子現在年富力強,品行道義上沒有過錯,對他們施加功德恩澤,而他們尚且如此,何況最大的諸侯,權力比他們還要大十倍呢!
雖然如此,但是天下還比較安定,這是什麼原因呢?因爲大諸侯國的國王年紀還小沒有成年,漢朝安置在那裏的太傅、丞相還掌握着政事。幾年以後,諸侯王大都加冠成人,血氣方剛,而漢朝委派的太傅、丞相都要稱病還鄉了,而諸侯王會自下而上地普遍安插親信,如果這樣的話,他們的行爲同淮南王、濟北王有什麼區別呢?到了那時,而想求得天下安定,即使是唐堯、虞舜在世也辦不到了。
黃帝說:“到了中午一定要抓緊曝曬,拿着刀子一定要趕緊宰割。”現在要使治安之道順利而穩妥地推行,是十分容易的。假使不肯及早行動,到頭來就要毀掉親骨肉,而且還要殺他們的頭,這難道同秦朝末年的局勢還有什麼區別嗎?憑着天子的權位,趁着當今的有利時機,靠着上天的幫助,尚且對轉危爲安、改亂爲治的措施有所顧慮,假設陛下處在齊桓公的境地,大概不會去聯合諸侯匡正天下吧?我知道陛下一定不能那樣做的。假如國家的局勢還像從前那樣,淮陰侯韓信還統治着楚,黥布統治着淮南,彭越統治着樑,韓王信統治着韓,張敖統治着趙,貫高做趙國的相,盧綰統治着燕,陳還在代國,假令這六七個王公都還健在,在這時陛下繼位做天子,自己能感到安全嗎?我判斷陛下是不會感到安全的。在天下混亂的年代,高祖和這些王公們共同起事,並沒有子侄親屬的勢力做爲依靠。這些王公走運的就成了親近的侍從,差一點的僅當個管理宮中事務的官員,他們的才能遠不及高祖。高祖憑着他的明智威武,即位做了天子,割出肥沃的土地,使這些王公成爲諸侯王,多的有一百多個城,少的也有三四十個縣,恩德是優厚的了,然而在以後的十年當中,反叛漢朝的事發生了九次。陛下跟這些王公,並沒有親自較量過才能而使他們甘心爲臣的,也不是親自封他們當諸侯王的。即使高祖也不能因此而得到一年的安寧,所以我知道陛下更不能得到安寧的。不過,上面這些情況,還有可以推託的理由,說是“關係疏遠”。那就請允許我試着談談那些親屬諸侯王吧。假如讓齊悼惠王統治着齊,楚元王統治着楚,趙王統治着趙,幽王統治着淮陽,恭王統治着樑,靈王統治着燕,厲王統治着淮南,假如這六七位貴人都還健在,在這時陛下即皇帝位,能使天下太平嗎?我又知陛下是不能的。像這些諸侯王,雖然名義上是臣子,實際上他們都懷有老百姓那種兄弟關係的想法,大概沒有不想採用天子的制度,而把自己當做天子的。他們擅自把爵位賞給別人,赦免死罪,甚至有人乘坐天子的黃屋車。他們不執行漢朝的法令。即使執行了,像厲王那樣的不守法的人,命令他都不肯聽從,又怎麼能招他來呢!幸而召來了,法律怎麼能施加到他身上呢!動了一個近親,天下諸王都環視着驚動起來。陛下的臣子當中即使有馮敬那樣勇敢的人,但是他剛開口揭發諸侯王的不法行爲,刺客的匕首已經刺進他的胸膛了。陛下雖然賢明,誰能和您一起來治理這些人呢?所以說,關係疏遠的諸侯王必定危險,關係親近的諸侯王也一定作亂,這是事實所證明了的。那些自負強大而發動叛亂的異姓諸侯王,漢朝已經僥倖地戰勝他們了,可是卻沒有改變釀成叛亂的制度。同姓諸侯王也襲用了這種做法,發動叛亂,如今已有徵兆了,形勢又完全回覆到以前那種狀態!災禍的變化,還不知道要轉移到何處,英明的皇帝處在這種情況下,尚且不能使國家安寧,後代又將怎麼辦呢!
屠牛坦一早晨宰割了十二頭牛,而屠刀的鋒刃並不變鈍,這是因爲他所刮剔割剝的,都是順着肉的肌理下刀。等碰到胯骨、大腿骨的地方,那就不是用砍刀就是用斧頭去砍了。仁義恩厚好比是君王的刀刃,權勢、法制好比是君王的砍刀、斧頭。如今的諸侯王好比是胯骨、大腿骨,如果放棄砍刀、斧頭不用,而要用刀刃去碰,我認爲刀子不是出缺口就是被折斷。爲什麼仁義恩厚不能用在淮南王、濟北王的身上呢?因爲形勢不容許啊!
我私下裏考察從前的事件,大體上是勢力強大的先反:淮陰侯韓信統治着楚,勢力最強,就最先反叛;韓王信依靠了匈奴的力量,就又反叛了;貫高藉助了趙國的條件,就又反叛了;陳 部隊精銳,也反叛了;彭越憑藉樑國,也反叛了;黥布憑藉淮南,也反叛了;盧綰勢力最弱,最後反叛。長沙王吳芮纔有二萬五千封戶,功勞很少,卻保全了下來,權勢最小而對漢朝最忠順;這不只是由於性情和別人不同,也是由於形勢使他這樣。倘若從前讓樊噲、酈商、周勃、灌嬰佔據幾十個城爲王,那現在他們由於作惡而亡國,也是可能的。假使讓韓信、彭越之流,只居於徹侯的地位,即便今天也還能保全,也是可能的。既然如此,那麼天下大計就可以知道了。要想使天下諸侯王都忠心歸附漢朝,那最好讓他們都像長沙王一樣;要想讓臣下不至於像韓信那樣被殺掉,那最好讓他們像樊噲、酈商那徉;要想使天下安定,最好多多建立諸侯國而使他們的勢力減小。力量弱小就容易用道義來指使他們,國土小就不會有反叛的邪念。這樣就使全國的形勢,如同身體使喚手臂,手臂使喚手指似的,沒有不聽從指揮的。諸侯王不敢有反叛的想法,如同輻條聚向車輪一樣,都歸順天子,即使是老百姓,也會知道他們都很安穩。這樣,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英明。分割土地,定出制度:把齊、趙、楚三個王國分成若干侯國,讓齊王、趙王、楚王的子孫,全都依次受封先人的那份封地,一直到分盡爲止。對燕、樑等其他王國也是這樣。有些封地大而子孫少的,也都分成若干侯國,暫時空着擱置起來,等着他們的子孫出生以後,再封他當候。諸侯王的封地,有不少已被削除收歸漢朝所有的,那就替他們調整侯國所在的地區,等到要封他的子孫到別的地方去的時候,按候國的應有戶數,給以補償。一寸土、一口人,皇帝也不沾他們的,確實只是爲了安定太平罷了。這樣,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廉潔。分封土地的制度一旦確定,宗室子孫沒有不考慮保住自己的統治的。臣子沒有背叛的念頭,皇帝沒有討伐的想法。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仁德。法令制定了,沒有人觸犯;政令推行了,沒有人抵觸。貫高、利幾一類的陰謀不會出現,柴奇、開章那樣的詭計不會萌生。老百姓都向往良善,大臣都向皇上表示恭順。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道義。這樣,即使讓幼兒當皇帝,天下也很安定;即使立一個遺腹子作天子,讓臣子朝拜老皇帝遺留下來的皇袍,天下也不致於混亂。這樣,就可以使天下安定無事,後代也稱頌陛下的聖明。只要採取這樣的措施,上述五個方面的業績也就隨之而來了,而陛下又怕什麼而久久不這樣辦呢?
當今,天下的形勢像得了嚴重的浮腫病:小腿粗得差不多像腰圍,腳指粗得差不多像大腿。平時都不能伸屈自如,一兩個指頭抽搐,渾身就覺得無所依賴。喪失了今天的機會而不醫治,一定要成爲難治的頑症。以後即使有扁鵲那樣神醫,也都無能爲力。這個病還不只是浮腫,還苦於腳掌扭折不能走動。楚元王的兒子,是陛下的叔伯兄弟,當今的楚王,是叔伯兄弟的兒子,齊悼惠王的兒子,是陛下親哥哥的兒子,當今的齊王是陛下哥哥的孫子。陛下自己的子孫,有的還沒有分封土地,以便安定天下,旁支的子孫,倒有人掌握大權來威脅皇帝。所以,我說:不僅是害了浮腫病,還苦於腳掌扭折了不能走動。令人痛哭的就是這樣一種病啊!
天下的形勢,正像一個倒吊着的人一樣。天子,本來是天下的頭顱。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天子的地位至高無上。蠻夷,本是天下的雙腳。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他們是卑賤的屬臣。現在匈奴態度傲慢,侮辱朝廷,侵佔土地,掠奪財物,對漢朝非常不敬,給天下製造的禍患,已經無以復加。但是漢朝廷卻要每年向匈奴奉送黃金、絲棉和絢麗的絲織品。蠻夷向漢朝發號施令,這是行使人主的權力;天子向蠻夷恭敬地納貢,這是在行屬臣的禮節。腳反而朝上,頭反而朝下,這樣頭腳倒置,誰也不能解救,這還能說國家有賢明的人嗎?還不僅僅是頭腳倒置,還有足病,而且又有風病。足痛,痛的是一邊,風病,痛的是一方。如今西部和北部的邊郡,雖然封有高爵守邊,仍然免除不了敵人入侵的憂患,從老至幼都因爲戰備而不得安寧,偵察人員要觀察烽火而不能睡覺,將士則披着鎧甲而睡,所以我說痛的是一方。醫生能夠治癒這種病,但是陛下卻不讓他治,這是應該爲之流淚悲傷的事。
陛下怎麼忍心以帝皇的尊號去作匈奴的諸侯,位勢既已卑下屈辱,但禍患卻不因此停息,長此下去怎麼會有窮盡!進諫的人大都認爲這樣做是對的,他們本來就不能解決,太缺乏治安的辦法了。我私下估計匈奴的人數不過漢朝一個大縣的人數,擁有廣大天下的漢朝被只有一縣人口的匈奴所困擾,我深爲當政者感到羞辱。陛下怎麼不讓我作屬國官去掌管匈奴事務?低照我的計謀,一定勒住單于的脖子而殺了他,降伏叛徒中行說而用鞭子抽他的背,率領匈奴的官民只聽陛下的命令。現在不去征服敵人而去獵取野豬,不捕捉造反的盜賊而去捕捉畜養的兔子,沉湎於微小的娛樂中而不考慮消除國家的大患,這不是用來安定天下的辦法。威德本來可以遠播於四海之外,但現在距離長安只有數百里之外的地方,朝廷的威嚴和政令都不能被接受,這又是應該爲之流淚悲傷的事。
如今那些賣奴婢的人,給奴牌穿上繡邊的衣服和絲邊的鞋子,然後關進交易奴婢的欄中,這種服飾是古代王后穿的,只是進廟祭祀才穿平時都不穿的,但現在平民卻用來給奴婢穿。那種白皺紋紗作面子,薄細絹作裏子的花邊衣服,是古代天子的衣服,如今富人大商人卻用於招待客人時裝飾牆壁。古代百姓爲了侍奉天子和王后而適當節省,今天平民住房的牆壁可以用帝王的衣服做裝飾,低賤的歌女藝妓可以用皇后服飾,這樣做而要天下的財源不窮盡,恐怕是不可能的。況且皇帝自己也穿質量粗劣的黑色衣服,而那些富民卻用華麗的繡織品去裝飾房屋牆壁,皇后用來裝飾衣領的高級絲綢,平民的小妾卻用來裝飾鞋子,這就是我所說的悖亂。如果一百個人生產出來的絲綿綢緞,還不夠—個富人穿用,要想使天下人免受寒冷,怎麼能夠辦到呢?一個農夫耕作,卻有十個人不勞而獲,要想使天下人不飢餓,是不可能的。天下百姓飢寒交迫,要想使他們不做違法犯上的事,是不可能的。國家既已貧窮,盜賊在等待時機,然而進諫的人卻說“不要變動”,這是在說大話罷了。民衆的習俗已經到了最無長幼、最無尊卑、最犯上做亂的時候,然而進諫的人卻說“不要作爲”,這是應該爲之深深嘆息的。
商鞅拋棄了禮義和仁義恩惠,一心只想兼併天下;他的新法推行了兩年,秦國的風俗日益敗壞。所以秦國的人,家中富有的,兒子長大成人就與父母分家,家庭貧窮的,兒子長大以後就到富人家中當上門女婿;兒子借農具給父親,臉上就顯出給父親恩德的表情,婆母前來拿簸箕掃帚,兒媳立即口出惡言;兒媳抱着懷中吃奶的嬰兒,就與公爹姘居鬼混,媳婦和婆婆關係不好,就公開爭吵。他們只知道慈愛兒子,貪求財利,這與禽獸已經沒有多少差別了。然而由於**並且抓住了時機,還聲稱要拔取六國,兼併天下。秦的功業雖然成了,目的也達到了,但是最終仍不知要返回到講廉恥節操、仁義道德的正軌上來。信奉兼併的法則,追求進攻的事業,使天下風俗大敗;人多的壓迫人少的,狡詐的人欺侮老實的人,膽大的凌辱怯弱的人,年輕人侵犯老年人,其社會混亂達到極點。因此,高祖皇帝負起挽救天下的大任,威望震服全國,天下人追從他的德行。過去還屬於秦的東西,今日已轉歸漢朝所有了。然而秦朝遺留的殘餘風俗並未加以改變。如今世人追求奢侈,競相攀比,對此朝廷卻沒有制定法度,致使人們拋棄禮義,丟掉廉恥,一天比一天嚴重,可以說是每月都有不同,每年都在變化。人們在做某件事之前,並不考慮它是否應該做,而只考慮能不能獲取利益。今天最嚴重的發展到殺害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了。盜賊敢於割斷窗簾門簾進入內室,甚至偷走高祖、惠帝兩廟的器具,還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大都市搶劫官吏,奪取錢財。有的僞造文書取走官粟近十萬擔,斂取民賦六百餘萬錢,乘坐驛車周遊郡國。這些人不行道義到了不可復加的地步。而朝廷大臣只把郡縣地方官員不在規定期限內向朝廷上交統計文書作爲重大問題,對於風俗的惡化,世風的敗壞,卻熟視無睹,沒有引起警覺,反而認爲這是合情合理的事。至於用移風易俗的方法,使天下人痛改前非按正道行事,這絕不是庸俗的官吏可以做到的。庸俗的官吏只能做一些文書工作,根本就不懂治國的大體。陛下又不自己考慮這個問題,我私下爲陛下感到痛惜。
至於確立君臣的地位,規定上下的等級,使父子之間講禮義,六親之間守尊卑,這不是上天的規定,而是人爲設立的。人們所以設立這些規矩,是因爲不設立就不能建立社會的正常秩序,不建立秩序,社會就會混亂,不治理社會,社會就會垮掉。《管子》上說:“禮義廉恥,這是四個原則,這四個原則不確立,國家便要滅亡。”假如管子是個愚昧無知的人也就算了,如果他稍微懂得治理國家的大體,怎麼會不爲不講禮義廉恥而寒心呢!秦王朝拋棄禮義廉恥,所以君臣之間關係混亂,六親之間互相殘殺,邪惡之人到處作亂,萬衆叛離朝廷,總共才十三年,國家便被滅亡,如今禮義廉恥還沒有完備,所以邪惡之人僥倖得勢,而民衆心存疑惑,現在就確立根本制度,使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下各有等級,使父子六親各自得到他們應有的地位,使邪惡之人無法僥倖得志,使羣臣忠信、君主信任臣子!這一制度一旦確立,世世代代長享太平,後代君主有了可以遵循的治國法度。如果不確立根本制度,這就像橫渡江河卻沒有錨繩和船槳一樣,行船到江河中心遇到風波,就一定會翻船,這是值得深深嘆息的。
夏朝的天子傳了十幾代,然後由殷商繼承。殷商的天子傳了二十幾代,然後由周繼承。周朝的天子傳了三十幾代,然後由秦繼承。秦王朝的天子只傳了兩代就被推翻了。人的秉性相差並不很大,爲什麼三代的君主以德治世維持了長期的統治,而秦王朝的君主特別殘暴無道呢?這個原因是可以理解的。古代英明的君主,在太子誕生時,就舉行禮儀,讓官員揹着,主管該事的官員衣冠整齊莊重肅穆地到南郊相見,這是見天。沿途經過宮門一定下車,經過宗廟一定恭敬地小步快走,這是行孝子之道。所以,太子從嬰兒的時候起,就接受了道德禮義。過去成王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有召公做他的太保,周公做他的太傅,太公做他的太師。保的職責是保護太子身體安全,傅的職責是輔導太子德義,師的職責是教育訓練太子智慧,這是三公的職責。同時還爲太子設置三少,都是上大夫,稱爲少保、少傅、少師,他們的職責是與太子一同生活,爲太子做出榜樣。所以太子在幼年時期便獲得了並於仁義道德的知識。三公、三少固然明白用孝、仁、禮、義輔導訓練太子,趕走邪惡小人,不讓太子見到罪惡的行爲。天子審慎地選取天下爲人正直、孝順父母、愛護弟弟、博學多識而又通曉治國之術的人拱衛、輔佐太子,使他們與太子朝夕相處。所以,太子從誕生之時開始,所見到的都是正經的事,所聽到的都是正派的語言,所實行的都是正確的原則,左右前後都是正直的人。一直與正直的人相處,他的思想和行爲不可能不正直,就好像生長在齊國的人不能不說齊國話一樣;經常與不正直的人相處,就會變成爲不正直的人,就像生長在楚國的人不能不說楚國話一樣。所以選擇太子喜歡吃的東西,一定先爲他傳授學業,然後纔給他吃;選擇太子高興玩的東西,一定先要他完成練習任務,然後才讓他玩。孔子說:“從小養成的,就像天賦秉性一樣,經常學習而掌握的,就像天生本能一樣。”等到太子年齡稍大,懂得妃匹女色的時候,便送他到學館學習。學館,就是朝廷貴族子弟就讀的館舍。《學禮》上說:“帝入東學,學習尊重父母,崇尚仁愛,於是有了親疏次序,把恩德推及到平民百姓;帝入南學,學習尊重老人,崇尚誠實,於是有了長幼差別,百姓也不相欺;帝入西學,學習尊重賢人,崇尚恩德,於是由聖賢和有智慧的人出任官職,功業不被遺棄;帝入北學,學習尊重顯貴,崇尚爵位,於是有了貴人和賤人的等級差別,下級不敢越權犯上;帝入太學,跟着老師學習道德原則,學習之後就到太傅那裏接受考試,太傅處罰他的鍺誤,匡正他不完善的地方,於是品德和智慧都得以增長,治國的道理也就獲得了。這五學既然已經被帝王掌握,那麼黎民百姓就可以通過教化和睦相處了。”等到太子成年舉行了冠禮,免除了太保太傅的嚴格管束,便又有負責記過的史官,有負責進食的宰夫,負責進善言的人站在旌旗下面提醒,負責勸諫戒惡的人把他的惡行記錄在木板上,那些敢諫的人還可以擊鼓警戒。盲人史官背誦古詩相勸,樂工彈奏規勸的曲調,大夫進獻計謀,士人傳達人民的言論。習慣與智慧一同增長,所以行爲切合規範,沒有羞愧的事情;教化與心思一同成熟,所以所作所爲都符合道德,像是天生養成的本性一樣。夏、商、週三代時期的禮儀規定:春天早晨要迎接日出,秋天日落的時候要迎接夕月,這是用來弘揚敬道的辦法;春季和秋季人學時,教室裏坐着國家元老,帝王要拿着醯,親自饋贈給他們,這是用來弘揚孝道的辦法;出門遠行則在車馬上配上鈴鐺,慢行則符臺《採齊》的音律,快走則符合《肆夏》的音節,這是用來掌握節度的辦法;對於飛禽走獸,見到它活着便不殺它吃,聽到過它的叫聲便不吃它的肉,因此遠離廚房,這是長施恩惠,並且弘揚仁德的辦法。
夏、商、週三王朝之所以能長期維持統治,其原因就在於它們創設了教育、輔導太子的這套制度。到秦朝卻不是這樣。秦朝的風俗本來就不崇尚謙讓,它崇尚的是奸詐;本來就不崇尚禮義,它崇尚的是刑罰。秦始皇派趙高做胡亥的老師,教他學習斷案判刑。胡亥所學的,不是斬首級、割鼻子,就是滅人家的三族。所以,胡亥頭天當上皇帝,第二天就用箭射人,把忠心進諫的人說成誹謗朝廷,把有遠見卓識的人說成妖言惑衆,他把殺人看做割草一樣。難道說這僅僅是胡亥天性兇殘惡毒嗎?主要是趙高誘導胡亥學習的內容不符合正道的緣故。
民間諺語說:“不要學習做官的辦法,只要觀察以往成功的事情。”又說:“前車覆,後車誡。”夏、商、週三朝之所以能夠維持長期的統治,看它們以往的事可以明白了,但是卻不加以學習,這是不效法聖人智慧。秦王朝之所以很快滅亡,其原因也可以看得清楚了,但是卻不注意避免,這樣,漢朝廷又將面臨覆滅的危險。存與亡的變化規律、治與亂的關鍵要旨便在這裏了。天下的命運,決定於太子一人,要使太子成爲好的繼承人,在於及早進行教育和選擇賢人做太子的左右親隨。當童心未失時就進行教育,容易收到成效,使太子知曉仁義道德的要旨,是教育的職責。至於使太子在日積月累、潛移默化中養成良好的品行,就是他的左右親隨的職責了。北方的胡人和南方的粵人,剛出生時的哭聲完全一樣,吃奶的慾望和嗜好也沒有什麼不同,等到長大成人之後形成了不同的風俗習慣,各操自己的語言,即使經過多次翻譯都無法相互理解,有的人寧可死也不願意到對方那裏去生活,這完全是教育和習慣所形成的。所以我才說爲太子選擇左右親隨,及早進行教育是最爲緊迫的事。如果教育得當而左右都是正直的人,那麼太子必定爲人正直,太子正直便可以保證天下安定了。《周書》上說:“天子一人善良,天下百姓全都仰仗他。”教育太子是當務之急。
人的智力,能認識已經發生的事,不能認識將要發生的事。禮的作用在於將某一行爲制止在它發生之前,法律則是對已發生的行爲進行懲罰。所以法律的作用明顯,而禮的作用卻難以覺察。用慶賞來獎勵善行,用刑罰來懲治罪惡,先王推行這樣的政治,堅定不移,實施這樣的政令,準確無誤。根據這一公正的原則,政治才能像地載天覆一樣無偏無私,怎麼能說先王不使用慶賞和刑罰呢?然而,人們一再稱讚的禮,最可貴之處在於能將罪惡斷絕於未形成之前,從細微之處推行教化,使天下百姓日益趨向善良,遠離罪惡,自己還沒有覺察到。孔子說:“讓我斷案,我與別人沒有什麼不同,如果說我有什麼獨特的見解,那就是推行仁義,使訟案不再發生。”爲君主出謀劃策,不如首先確定選擇什麼拋棄什麼,取捨標準一旦在心中確定,相應的安危後果就會表現出來。天下安定不是一天就能實現的,天下危亡也不是一天促成的,都是日積月累漸漸形成的,因此,不可以不觀察它的積累過程。君主所積聚的治國方法,在於他選擇什麼,拋棄什麼。選擇禮義方法治國的君主便積聚禮義,選擇刑罰治國的君主便積聚刑罰。刑罰積聚到一定的程度,百姓就會埋怨而背叛君主,禮義積聚到一定程度,百姓就會和睦而親近朝廷。所以,君主想要百姓善良溫順的願望是相同的,只是用來使百姓善良溫順的方法不同,有的用道德和教化進行引導,有的用法令進行懲罰。用道德和教化進行開導的,隨着道德和教化的深入人心,民風就會和樂;用法令進行懲罰的,法令使用到極點,民風就會令人悲哀。哀樂的感受,便是應驗禍福的東西。秦始皇想尊奉宗廟安定子孫後代,這與商湯王和周武王是相同的,但是,商湯王、周武王廣泛推行德政,他們建立的國家得以保存了六七百年;秦始皇統治天下只有十多年就土崩瓦解了。這裏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爲商湯王、周武王決定取捨很慎重,而秦始皇決定取捨不慎重。國家政權好比一個大器物,現在有人安放器物,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便安全,放到危險的地方就危險。治理國家的道理與放置器物沒有什麼不同,關鍵就在於天子把它安置在什麼地方。商湯王、周武王把天下安置在仁、義、禮、樂之上,因而恩德滋潤天下,禽獸蔓延,草木富饒,四方蠻夷都受到恩惠,王位留傳子孫數十代,這是人所共知的。秦始皇把國家安置於法令、刑罰之上,德和恩沒有一樣,因而怨恨充斥天下,百姓憎惡他如同對待仇敵一樣,幾乎鍋及自身,子孫被滅絕,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這不是充分證明了取捨不同後果就明顯不同嗎?有人說:“要判斷某人說的話是否正確,一定要觀察他所說的事實,那樣,說話的人就不敢胡言亂語了。”現在,假如有人說,治理國家,禮義的作用不如法令,教化的成效不如刑罰,君主爲什麼不拿商朝、周朝、秦朝盛衰興亡的事實給他看呢?
君主的尊貴,就好像宮殿的廳堂,羣臣就好像廳堂下的臺階,百姓就好像平地。所以,如果設置多層臺階,廳堂的側邊遠離地面,那麼,堂屋就顯得很高大;如果沒有臺階,廳堂的側邊靠近地面,堂屋就顯得低矮。高大的廳堂難以攀登,低矮的廳堂就容易受到人的踐踏。治理國家的情勢也是這樣。所以古代英明的君主設立了等級序列,朝內有公、卿、大夫、士四個等級,朝外有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下面還有官師、小吏,一直到普通百姓,等級分明,而天子凌駕於頂端,所以,天子的尊貴是高不可攀的。俗話說:“欲投鼠而忌器。”這是個很好的比喻。老鼠靠近器物,人們怕砸壞器物都不敢扔東西打它,更何況那些接近皇帝的尊貴大臣呢!君主用廉恥禮義來約束正人君子,所以對大臣只能命令他自殺而不對他用戮刑。因此,刺額、割鼻子等傷殘肢體的肉刑都不施加到大夫以上的官員身上,因爲他們離君主不遠。按照禮的規定:臣子不能察看爲君主駕車的馬匹年歲大小,用腳踢了爲君主駕車的馬所吃的草料,就要受到處罰;見到君主用的扶幾和手杖就要起身;在路上遇到君主的輦車就要下車恭候;進入宮殿的正門就得小步快走;對於君主的寵臣,即使犯了罪,也不對他施加殺戮之刑,這是尊敬君主的緣故。這樣做是爲了及早防止臣下對君主有不敬行爲,是爲了尊重大臣,勉勵他們保持節操。現在從諸侯王、列侯到三公等高級官員,都是天子理應鄭重地以禮相待的人物,相當於古代天子所稱的伯父、伯舅,而如今卻使他們與平民百姓一樣接受刺額、割鼻、剃鬚發、剁腳、笞打、辱罵、斬首示衆等刑罰,這樣不是正如廳堂沒有臺階一樣嗎?遭受殺戮的人不是太接近皇帝了嗎?不講廉恥倫理,那些手握大權的大臣,不是會雖處於朝廷之上卻有像刑徒罪隸那樣無恥之心了嗎?至於秦二世被殺的望夷官事變,秦二世親近被判重罪的趙高,就是投鼠而不忌器的結果。
我聽說,鞋即使新鮮,也不能放在枕頭上,帽子即使破舊,也不能用作鞋墊。如果一個人曾經擔任過高級職務,天子曾經對他以禮相待,官吏和百姓曾經對他俯地叩首表示敬畏,如今他有了過失,陛下下令免去他的官職是可以的,叫他告老還鄉是可以的,叫他自殺是可以的,殺了他也是可以的;如果讓人用繩子把他捆綁起來,押送到管理刑徒的官府,罰他做官府的刑徒,主管刑徒的小吏可以對他責罵笞打,這些都是不應該讓百姓見到的。如果卑賤的人都知道達官貴人一旦犯罪被處刑,我也可以對他進行凌辱,這是不利於訓練天下百姓遵守禮義,不利於提倡尊重高官、優待顯貴的。天子曾經以禮相待的、百姓曾經以爲榮耀的官員,死了便死了,卑賤的人怎麼可以如此侮辱他呢!
豫讓曾經侍奉中行君,智伯討伐並且滅掉了中行,豫讓轉而侍奉智伯。等到趙襄子消滅了智伯,豫讓用漆把臉塗黑,口吞木炭來改變自己說話的聲音,一定要報復趙襄子,試了五次都沒有成功。有人問豫讓,豫讓回答說:“中行把我當普通人對待,我便以普通人的身份侍奉他;智伯把我當國士對待,我所以用國士的身份回報他。”原來是同一個豫讓,背叛君主而侍奉仇敵,行爲像豬狗一樣,後來忠君守節,作出烈士的行爲,這是人主使他變成這樣的。所以,如果君主像對待犬馬一樣對待大臣,大臣便會自比犬馬,如果君主像對待官員一樣對待大臣,大臣也就會把自己當作官員,如果臣子玩弄手段而沒有恥辱之心,沒有志氣,喪失節操,缺乏廉恥觀念又不注意加以修養,苟且愉生,則會見到利益便去搶佔,見到好處便去奪取。當主上衰敗的時候,便乘機襲取主上的財產、地位;當主上有憂患的時候,卻漠不關心,袖手旁觀;當有對自己有利的地方,便欺騙主人,以出賣主人的利益來謀取好處。這樣怎麼會有利於人主?羣臣人數衆多,而主上人數最少,錢財、器物、職業等各方面的事情都得依靠羣臣掌管。如果羣臣都無廉恥之心,都苟且而安,那麼,主上最憂慮。所以古代禮不施加於百姓,刑不施加於大夫,目的是爲了勉勵寵臣保持氣節。古代大臣有因爲不廉潔而被罷免的,不說他不廉潔,而是說“簠簋不飾”;有犯了污穢淫亂,男女雜居罪行的,不說他淫穢,而是說他“帷薄不修”;有因爲軟弱無能,不能勝任職責而被免職的,不說他軟弱無能,而說他“下官不職”。所以顯赫的大臣確實犯了罪,也還不直接點破他所犯的罪過,而是換一種委婉的用辭,爲他避諱。所以那些受到了君主嚴厲譴責、呵斥的大臣,就身穿喪服,帶着盛水的盤和佩劍,自己來到清室接受處置,君主並不派人去捆綁牽引他。其中犯有中等罪行的,得到了判決罪名就自殺,君主不派人去斬下他的首級。其中犯有大罪的,聽到判決旨意之後,就面向北方叩拜兩次,跪着自殺,君主不派人去揪着他的頭髮按着他的頭斬下首級,君主還對他說:“你自己犯有過失,我對你是以禮相待的。”君主對羣臣以禮相待,羣臣就會自我激動,君主以廉恥約束臣子,人們就會重視氣節品行。如果君主以廉恥、禮義對待臣子,而臣子卻不用氣節品行報答君主,那麼他就不像個人了。這種習俗蔚成風氣,那麼做臣子的就會只爲君主而不顧自己,只爲國家而不顧家庭,只考慮大家的利益而不顧個人私利,見到有利益而不輕易沾取,見到危險也不輕易迴避,全都按禮義的要求辦事。君主提倡這種精神,所以宗族重臣就會真心地爲維護宗廟而死,司法的臣子就會真心地爲國家而死,輔佐的臣子就會真心地爲君主而死,看守監獄和守衛邊疆的臣子就會真心地爲國家的安全而死。說聖明的君主都有金城,就是用金城來比喻這種志向。人家尚且願意爲我而死,所以我應該與他同生;人家尚且願意爲我而不顧安危,所以我應當與他共存;人家尚且願意爲我冒着危險,所以我應當與他都得到安全。人人都只考慮自己要做的事情合不合道義,而不去考慮能不能獲得利益,堅守氣節而尊重大義,所以君主可以委託臣子掌管治國大權,可以把尚未成人的太子託付給大臣輔佐,這就是推行廉恥,提倡禮義帶來的結果,這樣做君主並沒有喪失什麼啊!放着這樣的事情不做,卻長期實行戮辱大臣的錯誤辦法,所以說,這是值得深深嘆息的。
范文二:《治安策》阅读答案及翻译
《治安策》阅读答案及翻译
(“128815”);
治安策
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冀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及秦而不然。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
1(对下列句中加粗字解释有误的一项是()
A(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庙:佛教的寺院
B(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狱:审案
C(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艾:通“刈”,割
D(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得:恰当、得法
2(下列各句加粗词语的意义和现代汉语不相同的一项是()
A(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
B(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
C(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
D(“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
3(下列各句加粗字意义用法相同的一项是()
A(太子乃生,固举以礼而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
B(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胡为乎遑遑欲何之
C(过阙则下,过庙则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
D(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
4(从本文看,下列句子全都不属于秦灭亡根本原因的一组是()
?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
?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
?忠谏者#from本文来自学优高考网www.gkstk.com,全国最大的高考资源网end#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
?胡亥之性恶
?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
?天下之命,县于太子
A(???B(???C(???D(???
5(下面对原文的表述和分析,不恰当的一项是()
A(作者总结秦灭亡的教训,目的是为了汉王朝的长治久安。文章通过夏、殷、周与秦对太子教育方法及结局的比较,指出了国家选择太子、教育太子的重要意义。
B(作者认为,古代君王非常重视对太子的教育。这种教育从太子出生就开始了。幼儿时期,由三公、三少用孝仁礼义来教导他,选品行端庄的人来陪伴他。
C(秦对太子的教育与古代不同,太子胡亥年龄很大时才让赵高作他的老师,并且教给他的除了对人施用酷刑,就是灭人三族,所以胡亥即位后视人命如草芥。
D(作者通过对比指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及早对太子进行教育,为他选择左右近臣。教育得法,左右近臣正直,太子才会正直,太子正直,天下就安定了。
6(阅读下面文段,完成后面的题。
故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是故不胜其任而处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胜其爵而处其禄,非此禄之主也。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良才难令,然可以致君见尊。是故江河不恶小谷之满己也故能大圣人者事无辞也物无违也故能为天下器。(墨子?亲士》)
(1)翻译划线句子(3分)
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良才难令,然可以致君见尊。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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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给加粗句加上正确的标点(2分)
是故江河不恶小谷之满己也故能大圣人者事无辞也物无违也故能为天下器。
范文三:《论治安策》原文及翻译
论治安策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叙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上蔧下火]会,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虖!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肴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廑得舍人,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恩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
治虖?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
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徵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至於髋髀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绦、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
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肿。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肿也,又苦跖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肿也,又苦跖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
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纨之里, 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皁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鉏,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于,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是不疑惑!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舩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教
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传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乃孩子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耆,必先受业,乃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 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于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媿;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谚日:“不习为吏,视已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诫。”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己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孔于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札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
之以德教,或殴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殴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
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太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 刖笞 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 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 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 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跌而自
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扞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我私下考虑现在的局势,应该为之痛哭的有一项,应该为之流泪的有两项,应该为之大声叹息的有六项,至于其他违背情理而伤害大道的事,很难在奏疏中一一列举。向陛下进言的人都说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已经治理得很好了,我却认为还不是那么回事。说天下已经安定已经大治的人,不是愚昧无知,就是阿谀奉承,都不是真正了解什么是治乱大体的人。有人抱着火种放在堆积的木柴之下,自己睡在这堆木柴之上,火还没有燃烧起来的时候,他便认为这是安宁的地方,现在国家的局势,与此有什么不同!本末颠倒,首尾冲突,国制混乱,不合理的现象严重,怎么能够说是大治!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对您详细地说明这一切,因而提出使国家真正大治大安的方策,以供陛下仔细斟酌选用呢?
射箭打猎之类的娱乐与国家安危的关键相比,哪一样更急迫?假若所提的治世方法,需要耗费心血,摧残身体,影响享受钟鼓所奏音乐的乐趣,可以不加采纳;我的治国方策,能保证使陛下所享受的各种乐趣不受影响,却可以带来封国诸侯各遵法规,战争不起,平民拥护首领,匈奴归顺,纯朴之风响彻边陲,百姓温良朴素,官司之类的事情停止不发。大的气数已定,那么,全国便会顺应而治理得好,四海之内,一派升平的气象,万物都符合事理,陛下在生时被称为明帝,死后成为明神,美名佳誉永垂青史。《礼》书上说宗庙有功德,使您的顾成庙被尊称为大宗,得以与太祖共享盛名,与大汉天下共存亡。创建长久安定的形势,造成永久太平的业绩,以此来承奉祖庙和六亲,这是最大的孝顺;以此来使老百姓得到幸福,使芸芸众生得到养育,这是最大的仁;创设准则,标立纪纲,使大小事物各得其所,对后代可以为万世子孙树立楷模,即使是后世出现了愚鲁、幼稚、不肖的继承人,由于他继承了您的鸿业和福荫,还可以安享太平,这是最明智的办法。凭陛下的精明练达,再有稍微懂得治国之道的人辅佐,要达到这一境界并不困难。其内容全都可以原本地向陛下陈述,希望陛下不要忽视。我谨慎地用它来考察过天地的变化,应验过往古的情况,核对过当今的事情,日夜思考而详细地知道了它的内容,即使是禹和舜再生,为陛下考虑,也不能加以改变。
建立诸侯国过于强大,本来必然会造成天子与诸侯之间互相对立的形势,臣下屡遭祸害,皇上也多次忧伤,这实在不是使皇上放心、使臣下保全的办法。如今有的亲兄弟图谋在东方称帝,亲侄子也向西袭击朝廷,近来吴王的谋反活动又被人告发。天子现在年富力强,品行道义上没有过错,对他们施加功德恩泽,而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最大的诸侯,权力比他们还要大十倍呢!
虽然如此,但是天下还比较安定,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大诸侯国的国王年纪还小没有成年,汉朝安置在那里的太傅、丞相还掌握着政事。几年以后,诸侯王大都加冠成人,血气方刚,而汉朝委派的太傅、丞相都要称病还乡了,而诸侯王会自下而上地普遍安插亲信,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行为同淮南王、济北王有什么区别呢?到了那时,而想求得天下安定,即使是唐尧、虞舜在世也办不到了。
黄帝说:“到了中午一定要抓紧曝晒,拿着刀子一定要赶紧宰割。”现在要使治安之道顺利而稳妥地推行,是十分容易的。假使不肯及早行动,到头来就要毁掉亲骨肉,而且还要杀他们的头,这难道同秦朝末年的局势还有什么区别吗?凭着天子的权位,趁着当今的有利时机,靠着上天的帮助,尚且对转危为安、改乱为治的措施有所顾虑,假设陛下处在齐桓公的境地,大概不会去联合诸侯匡正天下吧?我知道陛下一定不能那样做的。假如国家的局势还像从前那样,淮阴侯韩信还统治着楚,黥布统治着淮南,彭越统治着梁,韩王信统治着韩,张敖统治着赵,贯高做赵国的相,卢绾统治着燕,陈还在代国,假令这六七个王公都还健在,在这时陛下继位做天子,自己能感到安全吗?我判断陛下是不会感到安全的。在天下混乱的年代,高祖和这些王公们共同起事,并没有子侄亲属的势力做为依靠。这些王公走运的就成了亲近的侍从,差一点的仅当个管理宫中事务的官员,他们的才能远不及高祖。高祖凭着他的明智威武,即位做了天子,割出肥沃的土地,使这些王公成为诸侯王,多的有一百多个城,少的也有三四十个县,恩德是优厚的了,然而在以后的十年当中,反叛汉朝的事发生了九次。陛下跟这些王公,并没有亲自较量过才能而使他们甘心为臣的,也不是亲自封他们当诸侯王的。即使高祖也不能因此而得到一年的安宁,所以我知道陛下更不能得到安宁的。不过,上面这些情况,还有可以推托的理由,说是“关系疏远”。那就请允许我试着谈谈那些亲属诸侯王吧。假如让齐悼惠王统治着齐,楚元王统治着楚,赵王统治着赵,幽王统治着淮阳,恭王统治着梁,灵王统治着燕,厉王统治着淮南,假如这六七位贵人都还健在,在这时陛下即皇帝位,能使天下太平吗?我又知陛下是不能的。像这些诸侯王,虽然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他们都怀有老百姓那种兄弟关系的想法,大概没有不想采用天子的制度,而把自己当做天子的。他们擅自把爵位赏给别人,赦免死罪,甚至有人乘坐天子的黄屋车。他们不执行汉朝的法令。像厉王那样的不守法的人,命令他都不肯听从,又怎么能招他来呢!幸而召未了,法律怎么能施加到他身上呢!动了一个近亲,天下诸王都环视着惊动起来。陛下的臣子当中即使有冯敬那样勇敢的人,但是他刚开口揭发诸侯王的不法行为,刺客的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胸膛了。陛下虽然贤明,谁能和您一起来治理这些人呢?所以说,关系疏远的诸侯王必定危险,亲属诸侯王也一定作乱,这是事实所证明了的。那些自负强大而发动叛乱的异姓诸侯王,汉朝已经幸运地战胜他们了,可是却没有改变酿成叛乱的制度。同姓诸侯王也袭用了这种做法,发动叛乱,如今已有征兆了,形势又完全回复到以前那种状态。灾祸的变化,还不知道要转移到何处。英明的皇帝处在这种情况下,尚且不能使国家安宁,后代又将怎么办呢?
屠牛坦一早晨宰割了十二头牛,而屠刀的锋刃并不变钝,这是因为他所刮剔割剥的,都是顺着肉的肌理下刀。等碰到胯骨、大腿骨的地方,那就不是用砍刀就是用斧
头去砍了。仁义恩厚好比是君王的刀刃,权势、法制好比是君王的砍刀、斧头。如今的诸侯王好比是胯骨、大腿骨,如果放弃砍刀、斧头不用,而要用刀刃去碰,我认为刀子不是出缺口就是被折断。为什么仁义恩厚不能用在淮南王、济北王的身上呢?因为形势不容许啊!
我私下里考察从前的事件,大体上是势力强大的先反:淮阴侯韩信统治着楚,势力最强,就最先反叛;韩王信依靠了匈奴的力量,就又反叛了;贯高借助了赵国的条件,就又反叛了;陈 部队精锐,也反叛了;彭越凭借梁国,也反叛了;黥布凭借淮南,也反叛了;卢绾势力最弱,最后反叛。长沙王吴芮才有二万五千封户,功劳很少,却保全了下来,权势最小而对汉朝最忠顺;这不只是由于性情和别人不同,也是由于形势使他这样。倘若从前让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占据几十个城为王,那现在他们由于作恶而亡国,也是可能的。假使让韩信、彭越之流,只居于彻侯的地位,即便今天也还能保全,也是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么天下大计就可以知道了。要想使天下诸侯王都忠心归附汉朝,那最好让他们都像长沙王一样;要想让臣下不至于像韩信那样被杀掉,那最好让他们像樊哙、郦商那徉;要想使天下安定,最好多多建立诸侯国而使他们的势力减小。力量弱小就容易用道义来指使他们,国土小就不会有反叛的邪念。这样就使全国的形势,如同身体使唤手臂,手臂使唤手指似的,没有不听从指挥的。诸侯王不敢有反叛的想法,如同辐条聚向车轮一样,都归顺天子,即使是老百姓,也会知道他们都很安稳。这样,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英明。分割土地,定出制度:把齐、赵、楚三个王国分成若干侯国,让齐王、赵王、楚王的子孙,全都依次受封先人的那份封地,一直到分尽为止。对燕、梁等其他王国也是这样。有些封地大而子孙少的,也都分成若干侯国,暂时空着搁置起来,等着他们的子孙出生以后,再封他当候。诸侯王的封地,有不少已被削除收归汉朝所有的,那就替他们调整侯国所在的地区,等到要封他的子孙到别的地方去的时候,按候国的应有户数,给以补偿。一寸土、一口人,皇帝也不沾他们的,确实只是为了安定太平罢了。这样,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廉洁。分封土地的制度一旦确定,宗室子孙没有不
考虑保住自己的统治的。臣子没有背叛的念头,皇帝没有讨伐的想法。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仁德。法令制定了,没有人触犯;政令推行了,没有人抵触。贯高、利几一类的阴谋不会出现,柴奇、开章那样的诡计不会萌生。老百姓都向往良善,大臣都向皇上表示恭顺。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道义。这样,即使让幼儿当皇帝,天下也很安定;即使立一个遗腹子作天子,让臣子朝拜老皇帝遗留下来的皇袍,天下也不致于混乱。这样,就可以使天下安定无事,后代也称颂陛下的圣明。只要采取这样的措施,上述五个方面的业绩也就随之而来了,而陛下又怕什么而久久不这样办呢?
当今,天下的形势像得了严重的浮肿病:小腿粗得差不多像腰围,脚指粗得差不多像大腿。平时都不能伸屈自如,一两个指头抽搐,浑身就觉得无所依赖。丧失了今天的机会而不医治,一定要成为难治的顽症。以后即使有扁鹊那样神医,也都无能为力。这个病还不只是浮肿,还苦于脚掌扭折不能走动。楚元王的儿子,是陛下的叔伯兄弟,当今的楚王,是叔伯兄弟的儿子,齐悼惠王的儿子,是陛下亲哥哥的儿子,当
今的齐王是陛下哥哥的孙子。陛下自己的子孙,有的还没有分封土地,以便安定天下,旁支的子孙,倒有人掌握大权来威胁皇帝。所以,我说:不仅是害了浮肿病,还苦于脚掌扭折了不能走动。令人痛哭的就是这样一种病啊!
天下的形势,正像一个倒吊着的人一样。天子,本来是天下的头颅。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天子的地位至高无上。蛮夷,本是天下的双脚。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们是卑贱的属臣。现在匈奴态度傲慢,侮辱朝廷,侵占土地,掠夺财物,对汉朝非常不敬,给天下制造的祸患,已经无以复加。但是汉朝廷却要每年向匈奴奉送黄金、丝棉和绚丽的丝织品。蛮夷向汉朝发号施令,这是行使人主的权力;天子向蛮夷恭敬地纳贡,这是在行属臣的礼节。脚反而朝上,头反而朝下,这样头脚倒置,谁也不能解救,这还能说国家有贤明的人吗?还不仅仅是头脚倒置,还有足病,而且又有风病。足痛,痛的是一边,风病,痛的是一方。如今西部和北部的边郡,虽然封有高爵守边,仍然免除不了敌人入侵的忧患,从老至幼都因为战备而不得安宁,侦察人员要观察烽火而不能睡觉,将士则披着铠甲而睡,所以我说痛的是一方。医生能够治愈这种病,但是陛下却不让他治,这是应该为之流泪悲伤的事。
陛下怎么忍心以帝皇的尊号去作匈奴的诸侯,位势既已卑下屈辱,但祸患却不因此停息,长此下去怎么会有穷尽!进谏的人大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他们本来就不能解决,太缺乏治安的办法了。我私下估计匈奴的人数不过汉朝一个大县的人数,拥有广大天下的汉朝被只有一县人口的匈奴所困扰,我深为当政者感到羞辱。陛下怎么不让我作属国官去掌管匈奴事务?低照我的计谋,一定勒住单于的脖子而杀了他,降伏叛徒中行说而用鞭子抽他的背,率领匈奴的官民只听陛下的命令。现在不去征服敌人而去猎取野猪,不捕捉造反的盗贼而去捕捉畜养的兔子,沉湎于微小的娱乐中而不考虑消除国家的大患,这不是用来安定天下的办法。威德本来可以远播于四海之外,但现在距离长安只有数百里之外的地方,朝廷的威严和政令都不能被接受,这又是应该为之流泪悲伤的事。
如今那些卖奴婢的人,给奴牌穿上绣边的衣服和丝边的鞋子,然后关进交易奴婢的栏中,这种服饰是古代王后穿的,只是进庙祭祀才穿平时都不穿的,但现在平民却用来给奴婢穿。那种白皱纹纱作面子,薄细绢作里子的花边衣服,是古代天子的衣服,如今富人大商人却用于招待客人时装饰墙壁。古代百姓为了侍奉天子和王后而适当节省,今天平民住房的墙壁可以用帝王的衣服做装饰,低贱的歌女艺妓可以用皇后服饰,这样做而要天下的财源不穷尽,恐怕是不可能的。况且皇帝自己也穿质量粗劣的黑色衣服,而那些富民却用华丽的绣织品去装饰房屋墙壁,皇后用来装饰衣领的高级丝绸,平民的小妾却用来装饰鞋子,这就是我所说的悖乱。如果一百个人生产出来的丝绵绸缎,还不够—个富人穿用,要想使天下人免受寒冷,怎么能够办到呢?一个农夫耕作,却有十个人不劳而获,要想使天下人不饥饿,是不可能的。天下百姓饥寒交迫,要想使他们不做违法犯上的事,是不可能的。国家既已贫穷,盗贼在等待时机,然而进谏的人却说“不要变动”,这是在说大话罢了。民众的习俗已经到了最无长幼、最无尊卑、最犯上做乱的时候,然而进谏的人却说“不要作为”,这是应该为之深深叹息的。
商鞅抛弃了礼义和仁义恩惠,一心只想兼并天下;他的新法推行了两年,秦国的风俗日益败坏。所以秦国的人,家中富有的,儿子长大成人就与父母分家,家庭贫穷的,儿子长大以后就到富人家中当上门女婿;儿子借农具给父亲,脸上就显出给父亲恩德的表情,婆母前来拿簸箕扫帚,儿媳立即口出恶言;儿媳抱着怀中吃奶的婴儿,就与公爹姘居鬼混,媳妇和婆婆关系不好,就公开争吵。他们只知道慈爱儿子,贪求财利,这与禽兽已经没有多少差别了。然而由于齐心并且抓住了时机,还声称要拔取六国,兼并天下。秦的功业虽然成了,目的也达到了,但是最终仍不知要返回到讲廉耻节操、仁义道德的正轨上来。信奉兼并的法则,
追求进攻的事业,使天下风俗大败;人多的压迫人少的,狡诈的人欺侮老实的人,胆大的凌辱怯弱的人,年轻人侵犯老年人,其社会混乱达到极点。因此,高祖皇帝负起挽救天下的大任,威望震服全国,天下人追从他的德行。过去还属于秦的东西,今日已转归汉朝所有了。然而秦朝遗留的残余风俗并未加以改变。如今世人追求奢侈,竞相攀比,对此朝廷却没有制定法度,致使人们抛弃礼义,丢掉廉耻,一天比一天严重,可以说是每月都有不同,每年都在变化。人们在做某件事之前,并不考虑它是否应该做,而只考虑能不能获取利益。今天最严重的发展到杀害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了。盗贼敢于割断窗帘门帘进入内室,甚至偷走高祖、惠帝两庙的器具,还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大都市抢劫官吏,夺取钱财。有的伪造文书取走官粟近十万担,敛取民赋六百余万钱,乘坐驿车周游郡国。这些人不行道义到了不可复加的地步。而朝廷大臣只把郡县地方官员不在规定期限内向朝廷上交统计文书作为重大问题,对于风俗的恶化,世风的败坏,却熟视无睹,没有引起警觉,反而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事。至于用移风易俗的方法,使天下人痛改前非按正道行事,这绝不是庸俗的官吏可以做到的。庸俗的官吏只能做一些文书工作,根本就不懂治国的大体。陛下又不自己考虑这个问题,我私下为陛下感到痛惜。
至于确立君臣的地位,规定上下的等级,使父子之间讲礼义,六亲之间守尊卑,这不是上天的规定,而是人为设立的。人们所以设立这些规矩,是因为不设立就不能建立社会的正常秩序,不建立秩序,社会就会混乱,不治理社会,社会就会垮掉。《管子》上说:“礼义廉耻,这是四个原则,这四个原则不确立,国家便要灭亡。”假如管子是个愚昧无知的人也就算了,如果他稍微懂得治理国家的大体,怎么会不为不讲礼义廉耻而寒心呢!秦王朝抛弃礼义廉耻,所以君臣之间关系混乱,六亲之间互相残杀,邪恶之人到处作乱,万众叛离朝廷,总共才十三年,国家便被灭亡,如今礼义廉耻还没有完备,所以邪恶之人侥幸得势,而民众心存疑惑,现在就确立根本制度,使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下各有等级,使父子六亲各自得到他们应有的地位,使邪恶之人无法侥幸得志,使群臣忠信、君主信任臣子!这一制度一旦确立,世世代代长享太平,后代君主有了可以遵循的治国法度。如果不确立根本制度,这就像横渡江河却没有锚绳和船桨一样,行船到江河中心遇到风波,就一定会翻船,这是值得深深叹息的。
夏朝的天子传了十几代,然后由殷商继承。殷商的天子传了二十几代,然后由周继承。周朝的天子传了三十几代,然后由秦继承。秦王朝的天子只传了两代就被推翻
了。人的秉性相差并不很大,为什么三代的君主以德治世维持了长期的统治,而秦王朝的君主特别残暴无道呢?这个原因是可以理解的。古代英明的君主,在太子诞生时,就举行礼仪,让官员背着,主管该事的官员衣冠整齐庄重肃穆地到南郊相见,这是见天。沿途经过宫门一定下车,经过宗庙一定恭敬地小步快走,这是行孝子之道。所以,太子从婴儿的时候起,就接受了道德礼义。过去成王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有召公做他的太保,周公做他的太傅,太公做他的太师。保的职责是保护太子身体安全,傅的职责是辅导太子德义,师的职责是教育训练太子智慧,这是三公的职责。同时还为太子设置三少,都是上大夫,称为少保、少傅、少师,他们的职责是与太子一同生活,为太子做出榜样。所以太子在幼年时期便获得了并于仁义道德的知识。三公、三少固然明白用孝、仁、礼、义辅导训练太子,赶走邪恶小人,不让太子见到罪恶的行为。天子审慎地选取天下为人正直、孝顺父母、爱护弟弟、博学多识而又通晓治国之术的人拱卫、辅佐太子,使他们与太子朝夕相处。所以,太子从诞生之时开始,所见到的都是正经的事,所听到的都是正派的语言,所实行的都是正确的原则,左右前后都是正直的人。一
直与正直的人相处,他的思想和行为不可能不正直,就好像生长在齐国的人不能不说齐国话一样;经常与不正直的人相处,就会变成为不正直的人,就像生长在楚国的人不能不说楚国话一样。所以选择太子喜欢吃的东西,一定先为他传授学业,然后才给他吃;选择太子高兴玩的东西,一定先要他完成练习任务,然后才让他玩。孔子说:“从小养成的,就像天赋秉性一样,经常学习而掌握的,就像天生本能一样。”等到太子年龄稍大,懂得妃匹女色的时候,便送他到学馆学习。学馆,就是朝廷贵族子弟就读的馆舍。《学礼》上说:“帝入东学,学习尊重父母,崇尚仁爱,于是有了亲疏次序,把恩德推及到平民百姓;帝入南学,学习尊重老人,崇尚诚实,于是有了长幼差别,百姓也不相欺;帝入西学,学习尊重贤人,崇尚恩德,于是由圣贤和有智慧的人出任官职,功业不被遗弃;帝入北学,学习尊重显贵,崇尚爵位,于是有了贵人和贱人的等级差别,下级不敢越权犯上;帝入太学,跟着老师学习道德原则,学习之后就到太傅那里接受考试,太傅处罚他的锗误,匡正他不完善的地方,于是品德和智慧都得以增长,治国的道理也就获得了。这五学既然已经被帝王掌握,那么黎民百姓就可以通过教化和睦相处了。”等到太子成年举行了冠礼,免除了太保太傅的严格管束,便又有负责记过的史官,有负责进食的宰夫,负责进善言的人站在旌旗下面提醒,负责劝谏戒恶的人把他的恶行记录在木板上,那些敢谏的人还可以击鼓警戒。盲人史官背诵古诗相劝,乐工弹奏规劝的曲调,大夫进献计谋,士人传达人民的言论。习惯与智慧一同增长,所以行为切合规范,没有羞愧的事情;教化与心思一同成熟,所以所作所为都符合道德,像是天生养成的本性一样。夏、商、周三代时期的礼仪规定:春天早晨要迎接日出,秋天日落的时候要迎接夕月,这是用来弘扬敬道的办法;春季和秋季人学时,教室里坐着国家元老,帝王要拿着醯,亲自馈赠给他们,这是用来弘扬孝道的办法;出门远行则在车马上配上铃铛,慢行则符台《采齐》的音律,快走则符合《肆夏》的音节,这是用来掌握节度的办法;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活着便不杀
它吃,听到过它的叫声便不吃它的肉,因此远离厨房,这是长施恩惠,并且弘扬仁德的办法。
夏、商、周三王朝之所以能长期维持统治,其原因就在于它们创设了教育、辅导太子的这套制度。到秦朝却不是这样。秦朝的风俗本来就不崇尚谦让,它崇尚的是奸诈;本来就不崇尚礼义,它崇尚的是刑罚。秦始皇派赵高做胡亥的老师,教他学习断案判刑。胡亥所学的,不是斩首级、割鼻子,就是灭人家的三族。所以,胡亥头天当上皇帝,第二天就用箭射人,把忠心进谏的人说成诽谤朝廷,把有远见卓识的人说成妖言惑众,他把杀人看做割草一样。难道说这仅仅是胡亥天性凶残恶毒吗?主要是赵高诱导胡亥学习的内容不符合正道的缘故。
民间谚语说:“不要学习做官的办法,只要观察以往成功的事情。”又说:“前车覆,后车诫。”夏、商、周三朝之所以能够维持长期的统治,看它们以往的事可以明白了,但是却不加以学习,这是不效法圣人智慧。秦王朝之所以很快灭亡,其原因也可以看得清楚了,但是却不注意避免,这样,汉朝廷又将面临覆灭的危险。存与亡的变化规律、治与乱的关键要旨便在这里了。天下的命运,决定于太子一人,要使太子成为好的继承人,在于及早进行教育和选择贤人做太子的左右亲随。当童心未失时就进行教育,容易收到成效,使太子知晓仁义道德的要旨,是教育的职责。至于使太子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中养成良好的品行,就是他的左右亲随的职责了。北方的胡人和南方的粤人,刚出生时的哭声完全一样,吃奶的欲望和嗜好也没有什么不同,等到长大成人之后形成了不同的风俗习惯,各操自己的语言,即使经过多次翻译都无法相互理解,有的人宁可死也不愿意到对方那里去生活,这完全是教育和习惯所形成的。所以我才说为太子选择左右亲随,及早进行教育是最为紧迫的事。如果教育得当而左右都是正直的人,那么太子必定为人正直,太子正直便可以保证天下安定了。《周书》上说:“天子一人善良,天下百姓全都仰仗他。”教育太子是当务之急。
人的智力,能认识已经发生的事,不能认识将要发生的事。礼的作用在于将某一行为制止在它发生之前,法律则是对已发生的行为进行惩罚。所以法律的作用明显,而礼的作用却难以觉察。用庆赏来奖励善行,用刑罚来惩治罪恶,先王推行这样的政治,坚定不移,实施这样的政令,准确无误。根据这一公正的原则,政治才能像地载天覆一样无偏无私,怎么能说先王不使用庆赏和刑罚呢?然而,人们一再称赞的礼,最可贵之处在于能将罪恶断绝于未形成之前,从细微之处推行教化,使天下百姓日益趋向善良,远离罪恶,自己还没有觉察到。孔子说:“让我断案,我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说我有什么独特的见解,那就是推行仁义,使讼案不再发生。”为君主出谋划策,不如首先确定选择什么抛弃什么,取舍标准一旦在心中确定,相应的安危后果就会表现出来。天下安定不是一天就能实现的,天下危亡也不是一天促成的,都是日积月累渐渐形成的,因此,不可以不观察它的积累过程。君主所积聚的治国方法,在于他选择什么,抛弃什么。选择礼义方法治国的君主便积聚礼义,选择刑罚治国的君主便积聚刑罚。刑罚积聚到一定的程度,百姓就会埋怨而背叛君主,礼义积聚到一定程度,百姓就会和睦而亲近朝廷。所以,君主想要百姓善良温顺的愿望是相同的,只是用来使百姓善良温顺的方法不同,有的用道德和教化进行引导,有的用法令进行
惩罚。用道德和教化进行开导的,随着道德和教化的深入人心,民风就会和乐;用法令进行惩罚的,法令使用到极点,民风就会令人悲哀。哀乐的感受,便是应验祸福的东西。秦始皇想尊奉宗庙安定子孙后代,这与商汤王和周武王是相同的,但是,商汤王、周武王广泛推行德政,他们建立的国家得以保存了六七百年;秦始皇统治天下只有十多年就土崩瓦解了。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商汤王、周武王决定取舍很慎重,而秦始皇决定取舍不慎重。国家政权好比一个大器物,现在有人安放器物,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便安全,放到危险的地方就危险。治理国家的道理与放置器物没有什么不同,关键就在于天子把它安置在什么地方。商汤王、周武王把天下安置在仁、义、礼、乐之上,因而恩德滋润天下,禽兽蔓延,草木富饶,四方蛮夷都受到恩惠,王位留传子孙数十代,这是人所共知的。秦始皇把国家安置于法令、刑罚之上,德和恩没有一样,因而怨恨充斥天下,百姓憎恶他如同对待仇敌一样,几乎锅及自身,子孙被灭绝,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这不是充分证明了取舍不同后果就明显不同吗?有人说:“要判断某人说的话是否正确,一定要观察他所说的事实,那样,说话的人就不敢胡言乱语了。”现在,假如有人说,治理国家,礼义的作用不如法令,教化的成效不如刑罚,君主为什么不拿商朝、周朝、秦朝盛衰兴亡的事实给他看呢?
君主的尊贵,就好像宫殿的厅堂,群臣就好像厅堂下的台阶,百姓就好像平地。所以,如果设置多层台阶,厅堂的侧边远离地面,那么,堂屋就显得很高大;如果没有台阶,厅堂的侧边靠近地面,堂屋就显得低矮。高大的厅堂难以攀登,低矮的厅堂就容易受到人的践踏。治理国家的情势也是这样。所以古代英明的君主设立了等级序列,朝内有公、卿、大夫、士四个等级,朝外有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下面还有官师、小吏,一直到普通百姓,等级分明,而天子凌驾于顶端,所以,天子的尊贵是高不可攀的。俗话说:“欲投鼠而忌器。”这是个很好的比喻。老鼠靠近器物,人们怕砸坏器物都不敢扔东西打它,更何况那些接近皇帝的尊贵大臣呢!君主用廉耻礼义来约束正人君子,所以对大臣只能命令他自杀而不对他用戮刑。因此,刺额、割鼻子等伤残肢体的肉刑都不施加到大夫以上的官员身上,因为他们离君主不远。按照礼的规定:臣子不能察看为君主驾车的马匹年岁大小,用脚踢了为君主驾车的马所吃的草料,就要受到处罚;见到君主用的扶几和手杖就要起身;在路上遇到君主的辇车就要下车恭候;进入宫殿的正门就得小步快走;对于君主的宠臣,即使犯了罪,也不对他施加杀戮之刑,这是尊敬君主的缘故。这样做是为了及早防止臣下对君主有不敬行为,是为了尊重大臣,勉励他们保持节操。现在从诸侯王、列侯到三公等高级官员,都是天子理应郑重地以礼相待的人物,相当于古代天子所称的伯父、伯舅,而如今却使他们与平民百姓一样接受刺额、割鼻、剃须发、剁脚、笞打、辱骂、斩首示众等刑罚,这样不是正如厅堂没有台阶一样吗?遭受杀戮的人不是太接近皇帝了吗?不讲廉耻伦理,那些手握大权的大臣,不是会虽处于朝廷之上却有像刑徒罪隶那样无耻之心了吗?至于秦二世被杀的望夷官事变,秦二世亲近被判重罪的赵高,就是投鼠而不忌器的结果。
我听说,鞋即使新鲜,也不能放在枕头上,帽子即使破旧,也不能用作鞋垫。如果一个人曾经担任过高级职务,天子曾经对他以礼相待,官吏和百姓曾经对他俯地叩
首表示敬畏,如今他有了过失,陛下下令免去他的官职是可以的,叫他告老还乡是可以的,叫他自杀是可以的,杀了他也是可以的;如果让人用绳子把他捆绑起来,押送到管理刑徒的官府,罚他做官府的刑徒,主管刑徒的小吏可以对他责骂笞打,这些都是不应该让百姓见到的。如果卑贱的人都知道达官贵人一旦犯罪被处刑,我也可以对他进行凌辱,这是不利于训练天下百姓遵守礼义,不利于提倡尊重高官、优待显贵的。天子曾经以礼相待的、百姓曾经以为荣耀的官员,死了便死了,卑贱的人怎么可以如此侮辱他呢!
豫让曾经侍奉中行君,智伯讨伐并且灭掉了中行,豫让转而侍奉智伯。等到赵襄子消灭了智伯,豫让用漆把脸涂黑,口吞木炭来改变自己说话的声音,一定要报复赵襄子,试了五次都没有成功。有人问豫让,豫让回答说:“中行把我当普通人对待,我便以普通人的身份侍奉他;智伯把我当国士对待,我所以用国士的身份回报他。”原来是同一个豫让,背叛君主而侍奉仇敌,行为像猪狗一样,后来忠君守节,作出烈士的行为,这是人主使他变成这样的。所以,如果君主像对待犬马一样对待大臣,大臣便会自比犬马,如果君主像对待官员一样对待大臣,大臣也就会把自己当作官员,如果臣子玩弄手段而没有耻辱之心,没有志气,丧失节操,缺乏廉耻观念又不注意加以修养,苟且愉生,则会见到利益便去抢占,见到好处便去夺取。当主上衰败的时候,便乘机袭取主上的财产、地位;当主上有忧患的时候,却漠不关心,袖手旁观;当有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便欺骗主人,以出卖主人的利益来谋取好处。这样怎么会有利于人主?群臣人数众多,而主上人数最少,钱财、器物、职业等各方面的事情都得依靠群臣掌管。如果群臣都无廉耻之心,都苟且而安,那么,主上最忧虑。所以古代礼不施加于百姓,刑不施加于大夫,目的是为了勉励宠臣保持气节。古代大臣有因为不廉洁而被罢免的,不说他不廉洁,而是说“簠簋不饰”;有犯了污秽淫乱,男女杂居罪行的,不说他淫秽,而是说他“帷薄不修”;有因为软弱无能,不能胜任职责而被免职的,不说他软弱无能,而说他“下官不职”。所以显赫的大臣确实犯了罪,也还不直接点破他所犯的罪过,而是换一种委婉的用辞,为他避讳。所以那些受到了君主严厉谴责、呵斥的大臣,就身穿丧服,带着盛水的盘和佩剑,自己来到清室接受处置,君主并不派人去捆绑牵引他。其中犯有中等罪行的,得到了判决罪名就自杀,君主不派人去斩下他的首级。其中犯有大罪的,听到判决旨意之后,就面向北方叩拜两次,跪着自杀,君主不派人去揪着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斩下首级,君主还对他说:“你自己犯有过失,我对你是以礼相待的。”君主对群臣以礼相待,群臣就会自我激动,君主以廉耻约束臣子,人们就会重视气节品行。如果君主以廉耻、礼义对待臣子,而臣子却不用气节品行报答君主,那么他就不像个人了。这种习俗蔚成风气,那么做臣子的就会只为君主而不顾自己,只为国家而不顾家庭,只考虑大家的利益而不顾个人私利,见到有利益而不轻易沾取,见到危险也不轻易回避,全都按礼义的要求办事。君主提倡这种精神,所以宗族重臣就会真心地为维护宗庙而死,司法的臣子就会真心地为国家而死,辅佐的臣子就会真心地为君主而死,看守监狱和守卫边疆的臣子就会真心地为国家的安全而死。说圣明的君主都有金城,就是用金城来比喻这种志向。人家尚且愿意为我而死,所以我应该与他同生;人家尚且愿意为我而不顾安危,所以我应当与他共存;人家尚且愿意为我冒着危险,所以我应当与他都得到安全。人人都只考虑自己要做的事情合不合道义,而不去考虑能不能获得利益,坚守气节而尊重大义,所以君主可以委托臣子掌管治国大权,可以把尚未成人的太子托付给大臣辅佐,这就是推行廉耻,提倡礼义带来的结果,这样做君主并没有丧失什么啊!放着这样的事情不做,却长期实行戮辱大臣的错误办法,所以说,这是值得深深叹息的。
范文四:贾谊《治安策》原文批注及翻译
汉·贾谊《治安策》: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叙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上蔧下火]会,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虖!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肴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廑得舍人,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恩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 治虖?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徵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至於髋髀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
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绦、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
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肿。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肿也,又苦跖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肿也,又苦跖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纨之里, 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皁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鉏,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于,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
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是不疑惑!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舩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传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乃孩子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耆,必先受业,乃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 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于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媿;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谚日:“不习为吏,视已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诫。”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
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己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孔于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札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殴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殴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 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太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 刖笞 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 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
也。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 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 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跌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扞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贾谊:《治安策》译文 :
我私下考虑现在的局势,应该为之痛哭的有一项,应该为之流泪的有两项,应该为之大声叹息的有六项,至于其他违背情理而伤害大道的事,很难在奏疏中一一列举。向陛下进言的人都说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已经治理得很好了,我却认为还不是那么回事。说天下已经安定已经大治的人,不是愚昧无知,就是阿谀奉承,都不是真正了解什么是治乱大体的人。有人抱着火种放在堆积的木柴之下,自己睡在这堆木柴之上,火还没有燃烧起来的时候,他便认为这是安宁的地方,现在国家的局势,与此有什么不同!本末颠倒,首尾冲突,国制混乱,不合理的现象严重,怎么能够说是大治!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对您详细地说明这一切,因而提出使国家真正大治大安的方策,以供陛下仔细斟酌选用呢?
射箭打猎之类的娱乐与国家安危的关键相比,哪一样更急迫?假若所提的治世方法,需要耗费心血,摧残身体,影响享受钟鼓所奏音乐的乐趣,可以不加采纳;我的治国方策,能保证使陛下所享受的各种乐趣不受影响,却可以带来封国诸侯各遵法规,战争不起,平民拥护首领,匈奴归顺,纯朴之风响彻边陲,百姓温良朴素,官司之类的事情停止不发。大的气数已定,那么,全国便会顺应而治理得好,四海之内,一派升平的气象,万物都符合事理,陛下在生时被称为明帝,死后成为明神,美名佳誉永垂青史。《礼》书上说宗庙有功德,使您的顾成庙被尊称为大宗,得以与太祖共享盛名,与大汉天下共存亡。创建长久安定的形势,造成永久太平的业绩,以此来承奉祖庙和六亲,这是最大的孝顺;以此来使老百姓得到幸福,使芸芸众生得到养育,这是最大的仁;创设准则,标立纪纲,使大小事物各得其所,对后代可以为万世子孙树立楷模,即使是后世出现了愚鲁、幼稚、不肖的继承人,由于他继承了您的鸿业和福荫,还可以安享太平,这是最明智的办法。凭陛下的精明练达,再有稍微懂得治国之道的人辅佐,要达到这一境界并不困难。其内容全都可以原本地向陛下陈述,希望陛下不要忽视。我谨慎地用它来考察过天地的变化,应验过往古的情况,核对过当今的事情,日夜思考而详细地知道了它的内容,即使是禹和舜再生,为陛下考虑,也不能加以改变。 建立诸侯国过于强大,本来必然会造成天子与诸侯之间互相对立的形势,臣下屡遭祸害,皇上也多次忧伤,这实在不是使皇上放心、使臣下保全的办法。如今有的亲兄弟图谋在东方称帝,亲侄子也向西袭击朝廷,近来吴王的谋反活动又被人告发。天子现在年富力强,品行道义上没有过错,对他们施加功德恩泽,而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最大的诸侯,权力比他们还要大十倍呢!
虽然如此,但是天下还比较安定,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大诸侯国的国王年纪还小没有成年,汉朝安置在那里的太傅、丞相还掌握着政事。几年以后,诸侯王大都加冠成人,血气方刚,而汉朝委派的太傅、丞相都要称病还乡了,而诸侯王会自下而上地普遍安插亲信,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行为同淮南王、济北王有什么区别呢?到了那时,而想求得天下安定,即使是唐尧、虞舜在世也办不到了。
黄帝说:“到了中午一定要抓紧曝晒,拿着刀子一定要赶紧宰割。”现在要使治安之道顺利而稳妥地推行,是十分容易的。假使不肯及早行动,到头来就要毁掉亲骨肉,而且还要杀他们的头,这难道同秦朝末年的局势还有什么区别吗?凭着天子的权位,趁着当今的有利时机,靠着上天的帮助,尚且对转危为安、改乱为治的措施有所顾虑,假设陛下处在齐桓公的境地,大概不会去联合诸侯匡正天下吧?我知道陛下一定不能那样做的。假如国家的局势还像从前那样,淮阴侯韩信还统治着楚,黥布统治着淮南,彭越统治着梁,韩王信统治着韩,张敖统治着赵,贯高做赵国的相,卢绾统治着燕,陈还在代国,假令这六七个王公都还健在,在这时陛下继位做天子,自己能感到安全吗?我判断陛下是不会感到安全的。在天下混乱的年代,高祖和这些王公们共同起事,并没有子侄亲属的势力做为依靠。这些王公走运的就成了亲近的侍从,差一点的仅当个管理宫中事务的官员,他们的才能远不及高祖。高祖凭着他的明智威武,即位做了天子,割出肥沃的土地,使这些王公成为诸侯王,多的有一百多个城,少的也有三四十个县,恩德是优厚的了,然而在以后的十年当中,反叛汉朝的事发生了九次。陛下跟这些王公,并没有亲自较量过才能而使他们甘心为臣的,也不是亲自封他们当诸侯王的。即使高祖也不能因此而得到一年的安宁,所以我知道陛下更不能得到安宁的。不过,上面这些情况,还有可以推托的理由,说是“关系疏远”。那就请允许我试着谈谈那些亲属诸侯王吧。假如让齐悼惠王统治着齐,楚元王统治着楚,赵王统治着赵,幽王统治着淮阳,恭王统治着梁,灵王统治着燕,厉王统治着淮南,假如这六七位贵人都还健在,在这时陛下即皇帝位,能使天下太平吗?我又知陛下是不能的。像这些诸侯王,虽然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他们都怀有老百姓那种兄弟关系的想法,大概没有不想采用天子的制度,而把自己当做天子的。他们擅自把爵位赏给别人,赦免死罪,甚至有人乘坐天子的黄屋车。他们不执行汉朝的法令。像厉王那样的不守法的人,命令他都不肯听从,又怎么能招他来呢!幸而召未了,法律怎么能施加到他身上呢!动了一个近亲,天下诸王都环视着惊动起来。陛下的臣子当中即使有冯敬那样勇敢的人,但是他刚开口揭发诸侯王的不法行为,刺客的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胸膛了。陛下虽然贤明,谁能和您一起来治理这些人呢?所以说,关系疏远的诸侯王必定危险,亲属诸侯王也一定作乱,这是事实所证明了的。那些自负强大而发动叛乱的异姓诸侯王,汉朝已经幸运地战胜他们了,可是却没有改变酿成叛乱的制度。同姓诸侯王也袭用了这种做法,发动叛乱,如今已有征兆了,形势又完全回复到以前那种状态。灾祸的变化,还不知道要转移到何处。英明的皇帝处在这种情况下,尚且不能使国家安宁,后代又将怎么办呢?
屠牛坦一早晨宰割了十二头牛,而屠刀的锋刃并不变钝,这是因为他所刮剔割剥的,都是顺着肉的肌理下刀。等碰到胯骨、大腿骨的地方,那就不是用砍刀就是用斧头去砍了。仁义恩厚好比是君王的刀刃,权势、法制好比是君王的砍刀、斧头。如今的诸侯王好比是胯骨、大腿骨,如果放弃砍刀、斧头不用,而要用刀刃去碰,我认为刀子不是出缺口就是被折断。为什么仁义恩厚不能用在淮南王、济北王的身上呢?因为形势不容许啊!
我私下里考察从前的事件,大体上是势力强大的先反:淮阴侯韩信统治着楚,势力最强,就最先反叛;韩王信依靠了匈奴的力量,就又反叛了;贯高借助了赵国的条件,就又反叛了;陈部队精锐,也反叛了;彭越凭借梁国,也反叛了;黥布凭借淮南,也反叛了;卢绾势力最弱,最后反叛。长沙王吴芮才有二万五千封户,功劳很少,却保全了下来,权势最小而对汉朝最忠顺;这不只是由于性情和别人不同,也是由于形势使他这样。倘若从前让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占据几十个城为王,那现在他们由于作恶而亡国,也是可能的。假使让韩信、彭越之流,只居于彻侯的地位,即便今天也还能保全,也是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么天下大计就可以知道了。要想使天下诸侯王都忠心归附汉朝,那最好让他们都像长沙王一样;要想让臣下不至于像韩信那样被杀掉,那最好让他们像樊哙、郦商那徉;要想使天下安定,最好多多建立诸侯国而使他们的势力减小。力量弱小就容易用道义来指使他们,国土小就不会有反叛的邪念。这样就使全国的形势,如同身体使唤手臂,手臂使唤手指似的,没有不听从指挥
的。诸侯王不敢有反叛的想法,如同辐条聚向车轮一样,都归顺天子,即使是老百姓,也会知道他们都很安稳。这样,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英明。分割土地,定出制度:把齐、赵、楚三个王国分成若干侯国,让齐王、赵王、楚王的子孙,全都依次受封先人的那份封地,一直到分尽为止。对燕、梁等其他王国也是这样。有些封地大而子孙少的,也都分成若干侯国,暂时空着搁置起来,等着他们的子孙出生以后,再封他当候。诸侯王的封地,有不少已被削除收归汉朝所有的,那就替他们调整侯国所在的地区,等到要封他的子孙到别的地方去的时候,按候国的应有户数,给以补偿。一寸土、一口人,皇帝也不沾他们的,确实只是为了安定太平罢了。这样,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廉洁。分封土地的制度一旦确定,宗室子孙没有不考虑保住自己的统治的。臣子没有背叛的念头,皇帝没有讨伐的想法。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仁德。法令制定了,没有人触犯;政令推行了,没有人抵触。贯高、利几一类的阴谋不会出现,柴奇、开章那样的诡计不会萌生。老百姓都向往良善,大臣都向皇上表示恭顺。所以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道义。这样,即使让幼儿当皇帝,天下也很安定;即使立一个遗腹子作天子,让臣子朝拜老皇帝遗留下来的皇袍,天下也不致于混乱。这样,就可以使天下安定无事,后代也称颂陛下的圣明。只要采取这样的措施,上述五个方面的业绩也就随之而来了,而陛下又怕什么而久久不这样办呢?
当今,天下的形势像得了严重的浮肿病:小腿粗得差不多像腰围,脚指粗得差不多像大腿。平时都不能伸屈自如,一两个指头抽搐,浑身就觉得无所依赖。丧失了今天的机会而不医治,一定要成为难治的顽症。以后即使有扁鹊那样神医,也都无能为力。这个病还不只是浮肿,还苦于脚掌扭折不能走动。楚元王的儿子,是陛下的叔伯兄弟,当今的楚王,是叔伯兄弟的儿子,齐悼惠王的儿子,是陛下亲哥哥的儿子,当今的齐王是陛下哥哥的孙子。陛下自己的子孙,有的还没有分封土地,以便安定天下,旁支的子孙,倒有人掌握大权来威胁皇帝。所以,我说:不仅是害了浮肿病,还苦于脚掌扭折了不能走动。令人痛哭的就是这样一种病啊!
天下的形势,正像一个倒吊着的人一样。天子,本来是天下的头颅。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天子的地位至高无上。蛮夷,本是天下的双脚。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们是卑贱的属臣。现在匈奴态度傲慢,侮辱朝廷,侵占土地,掠夺财物,对汉朝非常不敬,给天下制造的祸患,已经无以复加。但是汉朝廷却要每年向匈奴奉送黄金、丝棉和绚丽的丝织品。蛮夷向汉朝发号施令,这是行使人主的权力;天子向蛮夷恭敬地纳贡,这是在行属臣的礼节。脚反而朝上,头反而朝下,这样头脚倒置,谁也不能解救,这还能说国家有贤明的人吗?还不仅仅是头脚倒置,还有足病,而且又有风病。足痛,痛的是一边,风病,痛的是一方。如今西部和北部的边郡,虽然封有高爵守边,仍然免除不了敌人入侵的忧患,从老至幼都因为战备而不得安宁,侦察人员要观察烽火而不能睡觉,将士则披着铠甲而睡,所以我说痛的是一方。医生能够治愈这种病,但是陛下却不让他治,这是应该为之流泪悲伤的事。
陛下怎么忍心以帝皇的尊号去作匈奴的诸侯,位势既已卑下屈辱,但祸患却不因此停息,长此下去怎么会有穷尽!进谏的人大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他们本来就不能解决,太缺乏治安的办法了。我私下估计匈奴的人数不过汉朝一个大县的人数,拥有广大天下的汉朝被只有一县人口的匈奴所困扰,我深为当政者感到羞辱。陛下怎么不让我作属国官去掌管匈奴事务?低照我的计谋,一定勒住单于的脖子而杀了他,降伏叛徒中行说而用鞭子抽他的背,率领匈奴的官民只听陛下的命令。现在不去征服敌人而去猎取野猪,不捕捉造反的盗贼而去捕捉畜养的兔子,沉湎于微小的娱乐中而不考虑消除国家的大患,这不是用来安定天下的办法。威德本来可以远播于四海之外,但现在距离长安只有数百里之外的地方,朝廷的威严和政令都不能被接受,这又是应该为之流泪悲伤的事。
如今那些卖奴婢的人,给奴牌穿上绣边的衣服和丝边的鞋子,然后关进交易奴婢的栏中,这种服饰是古代王后穿的,只是进庙祭祀才穿平时都不穿的,但现在平民却用来给奴婢穿。
那种白皱纹纱作面子,薄细绢作里子的花边衣服,是古代天子的衣服,如今富人大商人却用于招待客人时装饰墙壁。古代百姓为了侍奉天子和王后而适当节省,今天平民住房的墙壁可以用帝王的衣服做装饰,低贱的歌女艺妓可以用皇后服饰,这样做而要天下的财源不穷尽,恐怕是不可能的。况且皇帝自己也穿质量粗劣的黑色衣服,而那些富民却用华丽的绣织品去装饰房屋墙壁,皇后用来装饰衣领的高级丝绸,平民的小妾却用来装饰鞋子,这就是我所说的悖乱。如果一百个人生产出来的丝绵绸缎,还不够—个富人穿用,要想使天下人免受寒冷,怎么能够办到呢?一个农夫耕作,却有十个人不劳而获,要想使天下人不饥饿,是不可能的。天下百姓饥寒交迫,要想使他们不做违法犯上的事,是不可能的。国家既已贫穷,盗贼在等待时机,然而进谏的人却说“不要变动”,这是在说大话罢了。民众的习俗已经到了最无长幼、最无尊卑、最犯上做乱的时候,然而进谏的人却说“不要作为”,这是应该为之深深叹息的。 商鞅抛弃了礼义和仁义恩惠,一心只想兼并天下;他的新法推行了两年,秦国的风俗日益败坏。所以秦国的人,家中富有的,儿子长大成人就与父母分家,家庭贫穷的,儿子长大以后就到富人家中当上门女婿;儿子借农具给父亲,脸上就显出给父亲恩德的表情,婆母前来拿簸箕扫帚,儿媳立即口出恶言;儿媳抱着怀中吃奶的婴儿,就与公爹姘居鬼混,媳妇和婆婆关系不好,就公开争吵。他们只知道慈爱儿子,贪求财利,这与禽兽已经没有多少差别了。然而由于齐心并且抓住了时机,还声称要拔取六国,兼并天下。秦的功业虽然成了,目的也达到了,但是最终仍不知要返回到讲廉耻节操、仁义道德的正轨上来。信奉兼并的法则,追求进攻的事业,使天下风俗大败;人多的压迫人少的,狡诈的人欺侮老实的人,胆大的凌辱怯弱的人,年轻人侵犯老年人,其社会混乱达到极点。因此,高祖皇帝负起挽救天下的大任,威望震服全国,天下人追从他的德行。过去还属于秦的东西,今日已转归汉朝所有了。然而秦朝遗留的残余风俗并未加以改变。如今世人追求奢侈,竞相攀比,对此朝廷却没有制定法度,致使人们抛弃礼义,丢掉廉耻,一天比一天严重,可以说是每月都有不同,每年都在变化。人们在做某件事之前,并不考虑它是否应该做,而只考虑能不能获取利益。今天最严重的发展到杀害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了。盗贼敢于割断窗帘门帘进入内室,甚至偷走高祖、惠帝两庙的器具,还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大都市抢劫官吏,夺取钱财。有的伪造文书取走官粟近十万担,敛取民赋六百余万钱,乘坐驿车周游郡国。这些人不行道义到了不可复加的地步。而朝廷大臣只把郡县地方官员不在规定期限内向朝廷上交统计文书作为重大问题,对于风俗的恶化,世风的败坏,却熟视无睹,没有引起警觉,反而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事。至于用移风易俗的方法,使天下人痛改前非按正道行事,这绝不是庸俗的官吏可以做到的。庸俗的官吏只能做一些文书工作,根本就不懂治国的大体。陛下又不自己考虑这个问题,我私下为陛下感到痛惜。
至于确立君臣的地位,规定上下的等级,使父子之间讲礼义,六亲之间守尊卑,这不是上天的规定,而是人为设立的。人们所以设立这些规矩,是因为不设立就不能建立社会的正常秩序,不建立秩序,社会就会混乱,不治理社会,社会就会垮掉。《管子》上说:“礼义廉耻,这是四个原则,这四个原则不确立,国家便要灭亡。”假如管子是个愚昧无知的人也就算了,如果他稍微懂得治理国家的大体,怎么会不为不讲礼义廉耻而寒心呢!秦王朝抛弃礼义廉耻,所以君臣之间关系混乱,六亲之间互相残杀,邪恶之人到处作乱,万众叛离朝廷,总共才十三年,国家便被灭亡,如今礼义廉耻还没有完备,所以邪恶之人侥幸得势,而民众心存疑惑,现在就确立根本制度,使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下各有等级,使父子六亲各自得到他们应有的地位,使邪恶之人无法侥幸得志,使群臣忠信、君主信任臣子!这一制度一旦确立,世世代代长享太平,后代君主有了可以遵循的治国法度。如果不确立根本制度,这就像横渡江河却没有锚绳和船桨一样,行船到江河中心遇到风波,就一定会翻船,这是值得深深叹息的。
夏朝的天子传了十几代,然后由殷商继承。殷商的天子传了二十几代,然后由周继承。
周朝的天子传了三十几代,然后由秦继承。秦王朝的天子只传了两代就被推翻了。人的秉性相差并不很大,为什么三代的君主以德治世维持了长期的统治,而秦王朝的君主特别残暴无道呢?这个原因是可以理解的。古代英明的君主,在太子诞生时,就举行礼仪,让官员背着,主管该事的官员衣冠整齐庄重肃穆地到南郊相见,这是见天。沿途经过宫门一定下车,经过宗庙一定恭敬地小步快走,这是行孝子之道。所以,太子从婴儿的时候起,就接受了道德礼义。过去成王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有召公做他的太保,周公做他的太傅,太公做他的太师。保的职责是保护太子身体安全,傅的职责是辅导太子德义,师的职责是教育训练太子智慧,这是三公的职责。同时还为太子设置三少,都是上大夫,称为少保、少傅、少师,他们的职责是与太子一同生活,为太子做出榜样。所以太子在幼年时期便获得了并于仁义道德的知识。三公、三少固然明白用孝、仁、礼、义辅导训练太子,赶走邪恶小人,不让太子见到罪恶的行为。天子审慎地选取天下为人正直、孝顺父母、爱护弟弟、博学多识而又通晓治国之术的人拱卫、辅佐太子,使他们与太子朝夕相处。所以,太子从诞生之时开始,所见到的都是正经的事,所听到的都是正派的语言,所实行的都是正确的原则,左右前后都是正直的人。一 直与正直的人相处,他的思想和行为不可能不正直,就好像生长在齐国的人不能不说齐国话一样;经常与不正直的人相处,就会变成为不正直的人,就像生长在楚国的人不能不说楚国话一样。所以选择太子喜欢吃的东西,一定先为他传授学业,然后才给他吃;选择太子高兴玩的东西,一定先要他完成练习任务,然后才让他玩。孔子说:“从小养成的,就像天赋秉性一样,经常学习而掌握的,就像天生本能一样。”等到太子年龄稍大,懂得妃匹女色的时候,便送他到学馆学习。学馆,就是朝廷贵族子弟就读的馆舍。《学礼》上说:“帝入东学,学习尊重父母,崇尚仁爱,于是有了亲疏次序,把恩德推及到平民百姓;帝入南学,学习尊重老人,崇尚诚实,于是有了长幼差别,百姓也不相欺;帝入西学,学习尊重贤人,崇尚恩德,于是由圣贤和有智慧的人出任官职,功业不被遗弃;帝入北学,学习尊重显贵,崇尚爵位,于是有了贵人和贱人的等级差别,下级不敢越权犯上;帝入太学,跟着老师学习道德原则,学习之后就到太傅那里接受考试,太傅处罚他的锗误,匡正他不完善的地方,于是品德和智慧都得以增长,治国的道理也就获得了。这五学既然已经被帝王掌握,那么黎民百姓就可以通过教化和睦相处了。”等到太子成年举行了冠礼,免除了太保太傅的严格管束,便又有负责记过的史官,有负责进食的宰夫,负责进善言的人站在旌旗下面提醒,负责劝谏戒恶的人把他的恶行记录在木板上,那些敢谏的人还可以击鼓警戒。盲人史官背诵古诗相劝,乐工弹奏规劝的曲调,大夫进献计谋,士人传达人民的言论。习惯与智慧一同增长,所以行为切合规范,没有羞愧的事情;教化与心思一同成熟,所以所作所为都符合道德,像是天生养成的本性一样。夏、商、周三代时期的礼仪规定:春天早晨要迎接日出,秋天日落的时候要迎接夕月,这是用来弘扬敬道的办法;春季和秋季人学时,教室里坐着国家元老,帝王要拿着醯,亲自馈赠给他们,这是用来弘扬孝道的办法;出门远行则在车马上配上铃铛,慢行则符台《采齐》的音律,快走则符合《肆夏》的音节,这是用来掌握节度的办法;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活着便不杀它吃,听到过它的叫声便不吃它的肉,因此远离厨房,这是长施恩惠,并且弘扬仁德的办法。
夏、商、周三王朝之所以能长期维持统治,其原因就在于它们创设了教育、辅导太子的这套制度。到秦朝却不是这样。秦朝的风俗本来就不崇尚谦让,它崇尚的是奸诈;本来就不崇尚礼义,它崇尚的是刑罚。秦始皇派赵高做胡亥的老师,教他学习断案判刑。胡亥所学的,不是斩首级、割鼻子,就是灭人家的三族。所以,胡亥头天当上皇帝,第二天就用箭射人,把忠心进谏的人说成诽谤朝廷,把有远见卓识的人说成妖言惑众,他把杀人看做割草一样。难道说这仅仅是胡亥天性凶残恶毒吗?主要是赵高诱导胡亥学习的内容不符合正道的缘故。 民间谚语说:“不要学习做官的办法,只要观察以往成功的事情。”又说:“前车覆,后车诫。”夏、商、周三朝之所以能够维持长期的统治,看它们以往的事可以明白了,但是却
不加以学习,这是不效法圣人智慧。秦王朝之所以很快灭亡,其原因也可以看得清楚了,但是却不注意避免,这样,汉朝廷又将面临覆灭的危险。存与亡的变化规律、治与乱的关键要旨便在这里了。天下的命运,决定于太子一人,要使太子成为好的继承人,在于及早进行教育和选择贤人做太子的左右亲随。当童心未失时就进行教育,容易收到成效,使太子知晓仁义道德的要旨,是教育的职责。至于使太子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中养成良好的品行,就是他的左右亲随的职责了。北方的胡人和南方的粤人,刚出生时的哭声完全一样,吃奶的欲望和嗜好也没有什么不同,等到长大成人之后形成了不同的风俗习惯,各操自己的语言,即使经过多次翻译都无法相互理解,有的人宁可死也不愿意到对方那里去生活,这完全是教育和习惯所形成的。所以我才说为太子选择左右亲随,及早进行教育是最为紧迫的事。如果教育得当而左右都是正直的人,那么太子必定为人正直,太子正直便可以保证天下安定了。《周书》上说:“天子一人善良,天下百姓全都仰仗他。”教育太子是当务之急。
人的智力,能认识已经发生的事,不能认识将要发生的事。礼的作用在于将某一行为制止在它发生之前,法律则是对已发生的行为进行惩罚。所以法律的作用明显,而礼的作用却难以觉察。用庆赏来奖励善行,用刑罚来惩治罪恶,先王推行这样的政治,坚定不移,实施这样的政令,准确无误。根据这一公正的原则,政治才能像地载天覆一样无偏无私,怎么能说先王不使用庆赏和刑罚呢?然而,人们一再称赞的礼,最可贵之处在于能将罪恶断绝于未形成之前,从细微之处推行教化,使天下百姓日益趋向善良,远离罪恶,自己还没有觉察到。孔子说:“让我断案,我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说我有什么独特的见解,那就是推行仁义,使讼案不再发生。”为君主出谋划策,不如首先确定选择什么抛弃什么,取舍标准一旦在心中确定,相应的安危后果就会表现出来。天下安定不是一天就能实现的,天下危亡也不是一天促成的,都是日积月累渐渐形成的,因此,不可以不观察它的积累过程。君主所积聚的治国方法,在于他选择什么,抛弃什么。选择礼义方法治国的君主便积聚礼义,选择刑罚治国的君主便积聚刑罚。刑罚积聚到一定的程度,百姓就会埋怨而背叛君主,礼义积聚到一定程度,百姓就会和睦而亲近朝廷。所以,君主想要百姓善良温顺的愿望是相同的,只是用来使百姓善良温顺的方法不同,有的用道德和教化进行引导,有的用法令进行惩罚。用道德和教化进行开导的,随着道德和教化的深入人心,民风就会和乐;用法令进行惩罚的,法令使用到极点,民风就会令人悲哀。哀乐的感受,便是应验祸福的东西。秦始皇想尊奉宗庙安定子孙后代,这与商汤王和周武王是相同的,但是,商汤王、周武王广泛推行德政,他们建立的国家得以保存了六七百年;秦始皇统治天下只有十多年就土崩瓦解了。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商汤王、周武王决定取舍很慎重,而秦始皇决定取舍不慎重。国家政权好比一个大器物,现在有人安放器物,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便安全,放到危险的地方就危险。治理国家的道理与放置器物没有什么不同,关键就在于天子把它安置在什么地方。商汤王、周武王把天下安置在仁、义、礼、乐之上,因而恩德滋润天下,禽兽蔓延,草木富饶,四方蛮夷都受到恩惠,王位留传子孙数十代,这是人所共知的。秦始皇把国家安置于法令、刑罚之上,德和恩没有一样,因而怨恨充斥天下,百姓憎恶他如同对待仇敌一样,几乎锅及自身,子孙被灭绝,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这不是充分证明了取舍不同后果就明显不同吗?有人说:“要判断某人说的话是否正确,一定要观察他所说的事实,那样,说话的人就不敢胡言乱语了。”现在,假如有人说,治理国家,礼义的作用不如法令,教化的成效不如刑罚,君主为什么不拿商朝、周朝、秦朝盛衰兴亡的事实给他看呢?
君主的尊贵,就好像宫殿的厅堂,群臣就好像厅堂下的台阶,百姓就好像平地。所以,如果设置多层台阶,厅堂的侧边远离地面,那么,堂屋就显得很高大;如果没有台阶,厅堂的侧边靠近地面,堂屋就显得低矮。高大的厅堂难以攀登,低矮的厅堂就容易受到人的践踏。治理国家的情势也是这样。所以古代英明的君主设立了等级序列,朝内有公、卿、大夫、士四个等级,朝外有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下面还有官师、小吏,一直到普通百姓,
等级分明,而天子凌驾于顶端,所以,天子的尊贵是高不可攀的。俗话说:“欲投鼠而忌器。”这是个很好的比喻。老鼠靠近器物,人们怕砸坏器物都不敢扔东西打它,更何况那些接近皇帝的尊贵大臣呢!君主用廉耻礼义来约束正人君子,所以对大臣只能命令他自杀而不对他用戮刑。因此,刺额、割鼻子等伤残肢体的肉刑都不施加到大夫以上的官员身上,因为他们离君主不远。按照礼的规定:臣子不能察看为君主驾车的马匹年岁大小,用脚踢了为君主驾车的马所吃的草料,就要受到处罚;见到君主用的扶几和手杖就要起身;在路上遇到君主的辇车就要下车恭候;进入宫殿的正门就得小步快走;对于君主的宠臣,即使犯了罪,也不对他施加杀戮之刑,这是尊敬君主的缘故。这样做是为了及早防止臣下对君主有不敬行为,是为了尊重大臣,勉励他们保持节操。现在从诸侯王、列侯到三公等高级官员,都是天子理应郑重地以礼相待的人物,相当于古代天子所称的伯父、伯舅,而如今却使他们与平民百姓一样接受刺额、割鼻、剃须发、剁脚、笞打、辱骂、斩首示众等刑罚,这样不是正如厅堂没有台阶一样吗?遭受杀戮的人不是太接近皇帝了吗?不讲廉耻伦理,那些手握大权的大臣,不是会虽处于朝廷之上却有像刑徒罪隶那样无耻之心了吗?至于秦二世被杀的望夷官事变,秦二世亲近被判重罪的赵高,就是投鼠而不忌器的结果。
我听说,鞋即使新鲜,也不能放在枕头上,帽子即使破旧,也不能用作鞋垫。如果一个人曾经担任过高级职务,天子曾经对他以礼相待,官吏和百姓曾经对他俯地叩首表示敬畏,如今他有了过失,陛下下令免去他的官职是可以的,叫他告老还乡是可以的,叫他自杀是可以的,杀了他也是可以的;如果让人用绳子把他捆绑起来,押送到管理刑徒的官府,罚他做官府的刑徒,主管刑徒的小吏可以对他责骂笞打,这些都是不应该让百姓见到的。如果卑贱的人都知道达官贵人一旦犯罪被处刑,我也可以对他进行凌辱,这是不利于训练天下百姓遵守礼义,不利于提倡尊重高官、优待显贵的。天子曾经以礼相待的、百姓曾经以为荣耀的官员,死了便死了,卑贱的人怎么可以如此侮辱他呢!
豫让曾经侍奉中行君,智伯讨伐并且灭掉了中行,豫让转而侍奉智伯。等到赵襄子消灭了智伯,豫让用漆把脸涂黑,口吞木炭来改变自己说话的声音,一定要报复赵襄子,试了五次都没有成功。有人问豫让,豫让回答说:“中行把我当普通人对待,我便以普通人的身份侍奉他;智伯把我当国士对待,我所以用国士的身份回报他。”原来是同一个豫让,背叛君主而侍奉仇敌,行为像猪狗一样,后来忠君守节,作出烈士的行为,这是人主使他变成这样的。所以,如果君主像对待犬马一样对待大臣,大臣便会自比犬马,如果君主像对待官员一样对待大臣,大臣也就会把自己当作官员,如果臣子玩弄手段而没有耻辱之心,没有志气,丧失节操,缺乏廉耻观念又不注意加以修养,苟且愉生,则会见到利益便去抢占,见到好处便去夺取。当主上衰败的时候,便乘机袭取主上的财产、地位;当主上有忧患的时候,却漠不关心,袖手旁观;当有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便欺骗主人,以出卖主人的利益来谋取好处。这样怎么会有利于人主?群臣人数众多,而主上人数最少,钱财、器物、职业等各方面的事情都得依靠群臣掌管。如果群臣都无廉耻之心,都苟且而安,那么,主上最忧虑。所以古代礼不施加于百姓,刑不施加于大夫,目的是为了勉励宠臣保持气节。古代大臣有因为不廉洁而被罢免的,不说他不廉洁,而是说“簠簋不饰”;有犯了污秽淫乱,男女杂居罪行的,不说他淫秽,而是说他“帷薄不修”;有因为软弱无能,不能胜任职责而被免职的,不说他软弱无能,而说他“下官不职”。所以显赫的大臣确实犯了罪,也还不直接点破他所犯的罪过,而是换一种委婉的用辞,为他避讳。所以那些受到了君主严厉谴责、呵斥的大臣,就身穿丧服,带着盛水的盘和佩剑,自己来到清室接受处置,君主并不派人去捆绑牵引他。其中犯有中等罪行的,得到了判决罪名就自杀,君主不派人去斩下他的首级。其中犯有大罪的,听到判决旨意之后,就面向北方叩拜两次,跪着自杀,君主不派人去揪着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斩下首级,君主还对他说:“你自己犯有过失,我对你是以礼相待的。”君主对群臣以礼相待,群臣就会自我激动,君主以廉耻约束臣子,人们就会重视气节品行。如果君主以廉耻、礼义对待
臣子,而臣子却不用气节品行报答君主,那么他就不像个人了。这种习俗蔚成风气,那么做臣子的就会只为君主而不顾自己,只为国家而不顾家庭,只考虑大家的利益而不顾个人私利,见到有利益而不轻易沾取,见到危险也不轻易回避,全都按礼义的要求办事。君主提倡这种精神,所以宗族重臣就会真心地为维护宗庙而死,司法的臣子就会真心地为国家而死,辅佐的臣子就会真心地为君主而死,看守监狱和守卫边疆的臣子就会真心地为国家的安全而死。说圣明的君主都有金城,就是用金城来比喻这种志向。人家尚且愿意为我而死,所以我应该与他同生;人家尚且愿意为我而不顾安危,所以我应当与他共存;人家尚且愿意为我冒着危险,所以我应当与他都得到安全。人人都只考虑自己要做的事情合不合道义,而不去考虑能不能获得利益,坚守气节而尊重大义,所以君主可以委托臣子掌管治国大权,可以把尚未成人的太子托付给大臣辅佐,这就是推行廉耻,提倡礼义带来的结果,这样做君主并没有丧失什么啊!放着这样的事情不做,却长期实行戮辱大臣的错误办法,所以说,这是值得深深叹息的。
范文五:治安策
治安策
臣惟事势~可势痛哭者一~可势流涕者二~可势势太息者六~若其窃
它独背理而势道者~势遍以疏势。势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以势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势势~皆非事势知治之者也。夫抱火之势薪乱体厝
之下而其上~火未及燃~因势之安~方今之势~何以此,本末舛寝异
逆~首尾衡~制势攘~非甚有势~胡可势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决国
数之于前~因势治安之策~势势势焉,
夫射势之势~安危之机孰急,使势治势智势~苦身~乏势鼓之势~与体
勿势可也。势今同~而加之势侯势道~兵革不势~民保首势~匈势服~与叙
四荒势势~百姓素朴~势势衰息。大得~势天下势治~海之~和数既内气清
咸理~生势明帝~势明神~名之美~垂于无势。《》祖有功而宗有没誉礼
德~使势成之势势太宗~上配太祖~势亡。建久安之势~成称与极势治之势~以承祖势~以奉六势~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势势势~势重同得~后可以势万世法程~势有愚幼不肖之嗣~得蒙势而安~至犹
明也。以陛下之明~因使少知治者得佐下势~致此非势也。其具可达体
素势于前~愿幸无忽。臣势稽之天地~势之往古~按之今之势~日夜念当
此至孰也~势使禹舜势生~势陛下势~亡以易此。
夫势固~必相疑之势~下被其殃~上爽其势~甚非所以安上国数数
而全下也。今或势弟势势势帝~势兄之子西势而势~今又势告矣。天子春秋吴
鼎盛~行势未势~德势有加焉~如是~莫大势侯~势力且十此者犹尚况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之王幼弱未~势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国壮
数气称年之后~势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方势~势之傅相病而势势~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势北之势邪,此势而欲势治安~势势舜不治。帝曰,「日中必黄上下火蔧会~操刀必割。」今令此道势而全安~[]
甚易~不肯早势~已乃骨肉之而抗势之~势有秦之季世,堕属异虖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势~因天之助~势尚以危势安~以势治乱~假势陛下居势桓之势~不合势侯而匡天下乎,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将
能矣。假势天下如势~淮势侯曩尚王楚~布王淮南~彭越黥王梁~势信王势~势敖王势~势高势相~势势王燕~势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势而陛下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即乱肴高皇帝势公与并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势公幸者~乃势中涓~其次廑圣即腴得舍人~材之不逮至势也。高皇帝以明威武天子位~割膏之地以王势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势~恩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势~反者九起。陛下之势公~非势与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势势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有可势者~曰疏~臣势势言其势者。假令尚悼惠王王势~元王王楚~中子王势~幽王王淮~阳灵共王王梁~王王燕~势王王淮南~六七势人皆亡恙~是势陛下位~能势治,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势王当即虖~势名势臣~势皆有布衣昆弟之心~势亡不帝制而天子自势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屋黄听~势法令非行也。势行不势如势王者~令之不肯~召之安可致乎,幸而至~法安可得加,势一势来圜戚~天下势而起~陛下之臣势有悍如势敬者~适启与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陛下势势~势势此,故疏者必危~势者必~已然之乱异效也。其姓势强而势者~势已幸势之矣~
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势是迹而势~有既尽徵矣~其势又势然。殃势之势~未知所移~明帝势之不能以安~后世如之何,尚将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势者~所排势剥众割~皆理解也。至於势之所~非髀斤势斧。夫仁势恩厚~人主之芒刃也~势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势侯王皆势势也~势众髀斤斧之用~而欲势以芒刃~臣以势不缺势折。胡不用之淮南、势北,势不可也。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势王楚最强~势最先反~势信倚胡~势又反~势高因势势~势又反~势兵豨精~势又反~彭越用梁~势又反~布黥用淮南~势又反~势势最弱~最后反。势沙乃在二万五千势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异性人也~亦形势然也。令曩数残樊、势、势、灌据十城而王~今势以亡可也~令信、越之势列势势侯而居~势至今存可也。然势天下之大势可知已。
欲势王之皆忠附~势莫若令如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势莫若令如樊、势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建势侯而少其力。力少势易使以势~众国
小势亡邪心。令海之势如身之使内从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势侯之君不敢有异凑并心~势势而势命天子~势在势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势、势、楚各势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势势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而尽它国众止~及燕、梁皆然。其分地而子势少者~建以势~国空而置之~势其子势生者~势使君之。势侯之地其削势入势者~势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势也~所以势之,一数众寸之地~一人之~天子亡所利焉~势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势莫势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势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势高、利几之势不生~柴奇、势章之势不萌~势民势善~大臣致势~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势。势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势腹~朝委裘乱当圣~而天下不~势大治~后世势。壹势而五势附~陛下势势而久不势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势。一势之大如几几要~一指之大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势亡聊。失今不治~必势势疾~后势有扁势~不能势已。病非徒势也~又苦势。跖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弟之子从也。惠王~势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势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势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势也~又苦势。可痛哭者~此跖
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侵掠嫚娒~至不敬也~势天下患~至亡已也~而势势金絮采势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势~是臣下之也。礼犹国足反居上~首势居下~倒势如此~莫之能解~势势有人乎,非亶倒势而已~又势~且病。夫者一辟痱辟痱面病~者一方痛。今西势北势之郡~势有势爵不势得势~五尺以上不势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势~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能治之~而上不使~可势流涕者此医
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势号既戎人势侯~势卑辱~而势不息~势此安势,势势者率以势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众料匈奴之不势势一大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势之~甚势势事者众属国羞之。陛下何不势以臣势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势~势必系势于之势而制其命~伏中行势而笞其背~势匈奴之众彘菟唯上之令。今不势猛势而势田~不搏反寇而搏畜~玩势势而不势
大患~非所以势安也。德可势施~威可势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势流涕者此也。
今民势者~势之势僮内衣势履偏势势~之势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势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势之里~ 以偏势~美者黼会势~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势嘉召客者以被势。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势适~今庶人屋壁得势帝服~倡势下势得势后势~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皁势~而富民势屋被文势~天子之后以势其势~庶人孽妾势其履,此臣所势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势~不可得也。势寒切于民之肌势~欲其亡势奸邪~不可得也。已国盗屈矣~势直势势耳~然而献势者曰“毋势”~势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势势者曰犹“毋势”~可势势太息者此也。
商君势势~仁礼弃并恩~心于势取。行之二势~秦俗日势。故秦人家富子势壮壮耰鉏帚出分~家势子势出势。借父~势有德色~母取箕~立而势势。抱哺其于~公与并倨~势姑不相势~势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势者亡几并犹国耳。然心而赴势曰蹶六~兼天下。功成求得矣~势不知反廉愧之势~仁势之厚。信并众兼之法~遂势取之势~天下大势~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乱内陵衰~其至矣~是以大势起之~威震海~德从曩天下。之势秦者~今势而势势矣。然其势势余俗~未犹尚改。今世以侈靡相势~而上亡制度~势~弃礼耻异捐廉日甚~可势月而势不同矣。逐利不耳~势非势行也~今其甚者势父兄矣。者势之~势之盗剟寝帘搴两器~白昼几大都之中剽吏而势之金。势势者出十万石粟~势六百余万势~乘势而行郡国会~此其亡行势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势不势~期之势~以势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势~因坏恬而不知怪~势不势于耳目~以势是适然耳。夫移势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势道~势非俗吏之所能势也。俗吏之所势~在于刀笔体窃筐势~而不知大。陛下又不自势~势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六势有势~此非天之所势~人之礼
所势也。夫人之所势~不势不立~不植势~不僵坏礼修势。《管子》曰,“势廉耻国~是势四势~四势不势~乃势亡。”使管子愚人也势可~管子而少知治~势是势可不势体乱寒心哉,秦势四势而不势~故君臣乖~六势殃戮~奸人并离虚犹几起~万民叛~凡十三势~而社稷势。今四势未势也~故奸人幸~而众心疑惑。势如今定势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势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幸~而群臣信~是不疑几众惑,此势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势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势楫~中流而遇势波~必舩覆矣。可势势太息者此也。
夏势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势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势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势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势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势以~使礼士势之~有司势势端冕~势之南郊~势于天也。势势势下~势势势势~孝子之道也。故自势赤子而固已行矣。教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势太保~周公势太傅~太公势太势。保~保其身~傅~势之体德势~势~道之势,此教三公之势也。于是势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势~是太子与宴者也。故乃孩子提有势~三公、三少固明孝仁势以道势之~礼逐去邪人~不使势势行。于是皆势天下之端士孝悌博势有
道势者以势翼之~使太子居势与出入。故太子乃生而势正事~势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势与犹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生势于势不能不势言也~势不与犹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生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势其所耆~必先受势~乃得势之~势其所势~必先有势~乃得势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势势如自然。”及太子少势~知妃色~势入于学学学学礼学者~所之官也。《》曰,“帝入势~上势而势仁~势势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上势而势信~势势幼有学学差而民不势矣~帝入西~上势而势德~势智在位而功不势矣~帝圣学入北~上势而尊爵~势势势有等而下不 矣~帝入太~承势势道~学退势而考于太傅~太傅势其不势而匡其不及~势德智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既者成于上~势百姓黎民化势于下矣。”及太于冠成人~既免于保傅之势~势有势势之史~势膳之宰~势善之旌~势势之木~敢势之鼓。瞽与史势势~工势箴势~大夫势势~士势民势。势智势~故切而不~媿与礼化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国~坐老~势势而势势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势和~步中《采势》~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势~势其生不食其死~势其不声庖厨食其肉~故势~所以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势久者~以其势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势势也~所上者告势也~固非势势也~所上者辞礼刑势也。使势高傅胡亥而之势~所势者非势人~势教劓即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位而明日射人~忠势者势之势势~深势者势之妖言~其势势人若艾草菅然。势惟胡亥之性势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势日,“不势势吏~势已成事。”又曰,“前势覆~后势势。”夫三代之所以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者~是不法智也。秦世从圣
之所以势者~其势亟将迹可势也~然而不避~是后势又覆也。夫存亡之势~治之机~其乱教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势与教势左右。夫心未势而先势~势化易成也~势于道势智势之指~势之力也教。若其服势势势~势左右而已。夫胡、之人~生而同~粤声异耆欲不~及其势而成俗~累数教势而不能相通~行者有势死而不相势者~势势然也。臣故曰势左右早势教教最急。夫得而左右正~势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势》曰,“一人有势~兆民势之。”此势势也。 凡人之智~能势已然~不能势然。夫者将礼将禁于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己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势~而之所势生势知也。若夫势势以势礼善~刑势以势势~先王势此之政~势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势~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势势不用哉,然而曰礼礼教眇迁云云者~势势势于未萌~而起于微~使民日善势罪而不自知也。孔于曰,“听犹势~吾人也~必也使毋势乎,”势人主势者~莫如先势取舍~取舍之极内定于~而安危之萌势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势势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势~在其取舍~以势治之者~势势~以礼礼刑势治之者~势刑势。刑势势而民怨背~札势势而民和势。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或道之以德异
教殴教教气殴~或之以法令。道之以德者~德洽而民势~之以法令者法令而民势极哀。哀势之感~势福之势也。秦王之欲尊宗势而安子势~势与武同~然而势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势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势势大势。此亡它故矣~势武之定取舍势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势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势安势势安~置势危势势危。天下之情与异器亡以~在天子
之所置之。势武置天下于仁势势~而德势礼广蛮洽~禽势草木裕~德被貊四夷~累子势十世~此天下所数共势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势~德势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势之如仇~势及身~子势势势~此天下之所几
共势也。是非其明效大势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势之~势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势之不如法令~礼教化之不如刑势~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势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势上~廉势地~势堂高~陛亡势~廉近地~势堂卑。高者势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内王制势等列~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势小吏~延及庶人~等势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势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势也。鼠近于器~势不尚况投~恐势其器~于势臣之近主乎,廉耻礼势以治黥劓君子~故有势死而亡戮辱。是以之罪不及太夫~以其离礼几主上不势也~不敢势君之路势~蹴其势者有势~势君之杖势起~遭君之乘势势下~入正势势势~君之势臣势或有势~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势主上豫势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势其势也。今自王侯三公之势~皆天子之所改容而之也~古天子之所势礼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黥劓刖弃庶同 笞 市之法~然势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隶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势~大官而有徒亡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势以重法者~当投鼠而不忌器之势也。
臣势之~履势势不加于枕~冠势不以敝苴履。夫势已在势势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势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势~帝令势之可也~退之可也~势之死可也~势之可也~若夫束势之~系緤之~势之司寇~势之徒官~司寇小吏詈众势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庶势也。夫卑势者势知尊势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势天下也~非尊尊势势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势敬~众庶之所势势~死而死耳~势人安宜得如此而势辱之哉,
豫势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势之~移事智伯。及势势智伯~豫势衅面势炭~必势襄子~五起而不中。人势豫子~豫子曰,“中行人众畜我~我故众国国人事之~智伯士遇我~我故士势之。”故此一豫势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势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势~彼将将耻犬势自势也~如遇官徒~彼官徒自势也。势势亡~
势亡势~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势利势逝~势便势势。主上有势~势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势吾苟免而已~立而势之耳~有便吾身者~势欺势而利之耳。人主将众何便于此,群下至~而主上至少也~所托势器势势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礼俱苟妄~势主上最病。故古者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势势臣之势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势者~不势不廉~曰“簠簋乱帷不势”~坐势势淫男女亡势者~不曰势势~曰“薄不修”~坐势势不势任者~不势势势~曰“下官不势”。故势大臣定有其罪矣~犹尚迁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就而势之势也。故其在大势大何之域者~势势何势白冠 势~势水加势~造势室而势罪耳~上不势势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势命而自弛~上不使人势 而加也。其有大罪者~势命势北面再拜~跌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势耳,吾遇子有礼礼耻礼矣。”遇之有~故群臣自憙~势以廉~故人矜势行。上势廉势以遇其臣~而臣不以势行势其上者~势非人势也。故化成俗定~势势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势所在。上
之化也~故父兄之臣势死宗势~法度之臣势死社稷~势翼之臣势死君上~守圄扞圣势之臣势死城郭封疆。故曰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彼且势我死~故吾得之与与将俱生~彼且势我亡~故吾得之俱存~夫势我危~故吾得之皆安。势行而与忘利~守势而仗势~故可以托不御之势~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势廉耻礼行势之所致也~主上何势焉,此之不势~而势彼之久行~故曰可势势太息者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