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是杨绛为钱钟书的围城写的序文的一部分,里边有很多他们夫妻之间以及钱钟书的亲人之间的故事,一直觉得这个序文很好,可惜网上很难找到完整版,对付看吧!
一 钱钟书写《围城》 钱钟书在《围城》的序里说,这本书是他“锱铢积累”写成的。我是“锱铢积累” 读完的。每天晚上,他把写成的稿子给我看,急切地瞧我怎样反应。我笑,他也笑;我大笑,他也大笑。有时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对大笑,因为笑的不仅是书上的事,还有书外的事。我不用说明笑什么,反正彼此心照不宣。然后他就告诉我下一段打算写什么,我就急切地等着看他怎么写。他平均每天写五百字左右。他给我看的是定稿,不再改动。后来他对这部小说以及其它“少作”都不满意,恨不得大改特改,不过这是后话了。 钟书选注宋诗,我曾自告奋勇,愿充白居易的“老妪”——也就是最低标准;如果我读不懂,他得补充注释。可是在《围城》的读者里,我却成了最高标准。好比学士通人熟悉古诗文里词句的来历,我熟悉故事里人物和情节的来历。除了作者本人,最有资格为《围城》做注释的,该是我了。 钟书和我一九三二年春在清华初识,一九三三年订婚,一九三五年结婚,同船到英国(我是自费留学),一九三七年秋同到法国,一九三八年秋同船回国。我母亲一年前去世,我苏州的家已被日寇抢劫一空,父亲避难上海,寄居我姐夫家。我急要省视老父,钟书在香港下船到昆明,我乘原船直接到上海。当时我中学母校的校长留我在“孤岛” 的上海建立“分校”。二年后上海沦陷,“分校”停办,我暂当家庭教师,又在小学代课,业余创作话剧。钟书陷落上海没有工作,我父亲把自己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授课的钟点让给他,我们就在上海艰苦度日。 有一次,我们同看我编写的话剧上演,回家后他说:“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我非常高兴,催他快写。那时他正偷空写短篇小说,怕没有时间写长篇。我说不要紧,他可以减少授课的时间,我们的生活很省俭,还可以更省俭。恰好我们的女佣因家乡生活好转要回去。我不勉强她,也不另觅女佣,只把她的工作自己兼任了。劈柴生火烧饭洗衣等等我是外行,经常给煤烟染成花脸,或熏得满眼是泪,或给滚油烫出泡来,或切破手指。钟书一出世就由他伯父抱去抚养,因为伯父没有儿子。据钱家的“坟上风文”,不旺长房旺小房;长房往往没有子息,便有,也没出息,伯父就是“没出息”的长子。他比钟书的父亲大十四岁,二伯父早亡,他父亲行二,叔父行四,两人是同胞双生,钟书是长孙,出嗣给长房。伯父为钟书连夜冒雨到乡间物色得一个壮健的农妇;她是寡妇,遗腹子下地就死了,是现成的好奶妈(钟书称为“姆妈”)。姆妈一辈于帮在钱家,中年以后,每年要呆呆的发一阵子呆,家里人背后称为“痴姆妈”。她在钟书结婚前特地买了一只翡翠镶金戒指,准备送我做见面礼。有人哄她那是假货,把戒指骗去,姆妈气得大发疯,不久就去世了,我始终没见到她。 钟书自小在大家庭长大,和堂兄弟的感情不输亲兄弟。亲兄弟、堂兄弟共十人,钟书居长。众兄弟间,他比较稚钝,孜孜读书的时候,对什么都没个计较,放下书本,又全没正经,好像有大量多余的兴致没处寄放,专爱胡说乱道。钱家人爱说他吃了痴姆妈的奶,有“痴气”。我们无锡人所谓“痴”,包括很多意义:疯、傻、憨、稚气、呆气、淘气等等。他父母有时说他“痴颠不拉”、“痴舞作法”、“呒著呒落”(“著三不著两”的意思——我不知正确的文字,只按乡音写)。他确也不像他母亲那样沉默寡言、严肃谨慎,也不像他父亲那样一本正经。他母亲常抱怨他父亲“憨”。也许钟书的“痴气”和他父亲的憨厚正是一脉相承的。我曾看过他们家的旧照片。他的弟弟都精精壮壮,唯他瘦弱,善眉善眼的一副忠厚可怜相。想来那时候的“痴气”只是稚气、呆气,还不会淘气呢。 钟书周岁“抓周”,抓了一本书,因此取名“钟书”。他出世那天,恰有人送来一部《常州先哲丛书》,伯父已为他取名“仰先”,字“哲良”。可是周岁有了“钟书” 这个学名,“仰先”就成为小名,叫作“阿先”。但“先儿”、“先哥”好像“亡儿”、 “亡兄”,“先”字又改为“宣”,他父亲仍叫他“阿先”。(他父亲把钟书写的家信一张张帖在本子上,有厚厚许多本,亲手帖上题签“先儿家书(一)(二)(三)……”;我还看到过那些本子和上面贴的信。)伯父去世后,他父亲因钟书爱胡说乱道,为他改字“默存”,叫他少说话的意思。钟书对我说:“其实我喜欢‘哲良’,又哲又良——我闭上眼睛,还能看到伯伯给我写在练习簿上的‘哲良’。”这也许因为他思念伯父的缘故。我觉得他确是又哲又良,不过他“痴气”盎然的胡说乱道,常使他不哲不良——假如淘气也可算不良。“默存”这个号显然没有起克制作用。 伯父“没出息”,不得父母欢心,原因一半也在伯母。伯母娘家是江阴富户,做颜料商发财的,有七八只运货的大船。钟书的祖母娘家是石塘湾孙家,官僚地主,一方之霸。婆媳彼此看不起,也影响了父子的感情。伯父中了秀才回家,进门就挨他父亲一顿打,说是“杀杀他的势气”;因为钟书的祖父虽然有两个中举的哥哥,他自己也不过是个秀才。钟书不到一岁,祖母就去世了。祖父始终不喜欢大儿子,钟书也是不得宠的孙子。 钟书四岁(我纪年都用虚岁,因为钟书只记得虚岁,而钟书是阳历十一月下旬生的,所以周岁当减一岁或二岁)由伯父教他识字。伯父是慈母一般,钟书成天跟着他。伯父上茶馆,听说书,钟书都跟去。他父亲不便干涉,又怕惯坏了孩子,只好建议及早把孩子送入小学。钟书六岁入秦氏小学。现在他看到人家大讲“比较文学”,就记起小学里造句:“狗比猫大,牛比羊大”;有个同学比来比去,只是“狗比狗大,狗比狗小”,挨了老师一顿骂。他上学不到半年,生了一场病,伯父舍不得他上学,借此让他停学在家。他七岁,和比他小半岁的常弟钟韩同在亲戚家的私塾附学,他念《毛诗》,钟韩念《尔雅》。但附学不便,一年后他和钟韩都在家由伯父教。伯父对钟书的父亲和叔父说: “你们两兄弟都是我启蒙的,我还教不了他们?”父亲和叔父当然不敢反对。 其实钟书的父亲是由一位族兄启蒙的。祖父认为钟书的父亲笨,叔父聪明,而伯父的文笔不顶好。叔父反正聪明,由伯父教也无妨;父亲笨,得请一位文理较好的族兄来教。那位族兄严厉得很,钟书的父亲挨了不知多少顿痛打。伯父心疼自己的弟弟,求了祖父,让两个弟弟都由他教。钟书的父亲挨了族兄的痛打一点不抱怨,却别有领会。他告诉钟书:“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忽然给打得豁然开通了。” 钟书和钟韩跟伯父读书,只在下午上课。他父亲和叔父都有职业,家务由伯父经管。每天早上,伯父上茶馆喝茶,料理杂务,或和熟人聊天。钟书总跟着去。伯父化一个铜板给他买一个大酥饼吃(据钟书比给我看,那个酥饼有饭碗口大小,不知是真有那么大,还是小儿心目中的饼大);又化两个铜板,向小书铺子或书摊租一本小说给他看。家里的小说只有《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等正经小说。钟书在家里已开始囫囵吞枣地阅读这类小说,把“同呆 子”读如“岂子”,也不知《西游记》里的“呆子” 就是猪八戒。钟书小时候,中药房卖的草药每一味都有两层纸包裹;一张白纸,一张印着药名和药性。每服一付药可攒下一叠包药的纸。这种纸干净、吸水,钟书大约八、九岁左右常用包药纸来临摹他伯父藏的《芥子园画谱》,或印在《唐诗三百首》里的“诗中之画”。他为自己想出一个别号叫“项昂之”——因为他佩服项羽,“昂之”是他想象中项羽的气概。他在每幅画上挥笔署上“项昂之”的大名,得意非凡。他大约常有“项昂之”的兴趣,只恨不善画。他曾央求当时在中学读书的女儿为他临摹过几幅有名的西洋淘气画,其中一幅是《魔鬼临去遗臭图》(图名是我杜撰),魔鬼像吹喇叭似的后部撒着气逃跑,画很妙。上课画《许眼变化图》,央女儿代摹《魔鬼遗臭图》,想来也都是“痴气”的表现。 钟书在他父亲的教导下“发愤用功”,其实他读书还是出于喜好,只似馋嘴佬贪吃美食:食肠很大,不择精粗,甜咸杂进。极俗的书他也能看得哈哈大笑。戏曲里的插科打诨,他不仅且看且笑,还一再搬演,笑得打跌。精微深奥的哲学、美学、文艺理论等大部著作,他像小儿吃零食那样吃了又吃,厚厚的书一本本渐次吃完,诗歌更是他喜好的读物。重得拿不动的大字典、辞典、百科全书等,他不仅挨着字母逐条细读,见了新版本,还不嫌其烦地把新条目增补在旧书上。他看书常做些笔记。 我只有一次见到他苦学。那是在牛津,论文预试得考“版本和校勘”那一门课,要能辨认十五世纪以来的手稿。他毫无兴趣,因此每天读一本侦探小说“休养脑筋”, “休养”得睡梦中手舞脚踢,不知是捉拿凶手,还是自己做了凶手和警察打架。结果考试不及格,只好暑假后补考。这件补考的事,《围城》英译本《导言》里也提到。钟书一九七九年访美,该译本出版家把译本的《导言》给他过目,他读到这一段又惊又笑,想不到调查这么精密。后来胡志德(Theodore Huters)君来见,才知道是他向钟书在牛津时的同窗好友Donald Stuart打听来的。胡志德一九八二年出版的《钱钟书》里把这件事却删去了。 钟书的“痴气”书本里灌注不下,还洋溢出来。我们在牛津时,他午睡,我临贴,可是一个人写写字困上来,便睡着了。他醒来见我睡了,就饱醮浓墨,想给我画个花脸。可是他刚落笔我就醒了。他没想到我的脸皮比宣纸还吃墨,洗净墨痕,脸皮像纸一样快洗破了,以后他不再恶作剧,只给我画了一幅肖像,上面再添上眼镜和胡子,聊以过瘾。回国后他暑假回上海,大热天女儿熟睡(女儿还是娃娃呢),他在她肚子上画一个大脸,挨他母亲一顿训斥,他不敢再画。沦陷在上海的时候,他多余的“痴气”往往发泄在叔父的小儿小女、孙儿孙女和自己的女儿阿圆身上。这一串孩子挨肩儿都相差两岁,常在一起玩。有些语言在“不文明”或“臭”的边缘上,他们很懂事似的注意避忌。钟书变着法儿,或作手势,或用切口,诱他们说出来,就赖他们说“坏话”。于是一群孩子围着他吵呀,打呀,闹个没完。他虽然挨了围攻,还俨然以胜利者自居。他逗女儿玩,每天临睡在她被窝里埋置“地雷”,埋得一层深入一层,把大大小小的各种玩具、镜子、刷子,甚至砚台或大把的毛笔都埋进去,等女儿惊叫,他就得意大乐。女儿临睡必定小心搜查一遍,把被里的东西一一取出。钟书恨不得把扫帚、畚箕都塞入女儿被窝,博取一遭意外的胜利。这种玩意儿天天玩也没多大意思,可是钟书百玩不厌。 他又对女儿说,《围城》里有个丑孩子,就是她。阿圆信以为真,却也并不计较。他写了一个开头的《百合心》里,有个女孩子穿一件紫红毛衣,钟书告诉阿圆那是个最讨厌的孩子,也就是她。阿圆大上心事,怕爸爸冤枉她,每天找他的稿子偷看,钟书就把稿子每天换个地方藏起来。一个藏,一个找,成了捉迷藏式的游戏。后来连我都不知道稿子藏到那里去了。 钟书的“痴气”也怪别致的。他很认真地跟我说:“假如我们再生一个孩子,说不定比阿圆好,我们就要喜欢那个孩子了,那我们怎么对得起阿圆呢。”提倡一对父母生一个孩子的理论,还从未讲到父母为了用情专一而只生一个。 解放后,我们在清华养过一只很聪明的猫。小猫初次上树,不敢下来,钟书设法把它救下。小猫下来后,用爪子轻轻软软地在钟书腕上一搭,表示感谢。我们常爱引用西方谚语:“地狱里尽是不知感激的人。”小猫知感,钟书说它有灵性,特别宝贝。猫儿长大了,半夜和别的猫儿打架。钟书特备长竹竿一枝,倚在门口,不管多冷的天,听见猫儿叫闹,就急忙从热被窝里出来,拿了竹竿,赶出去帮自己的猫儿打架。和我们家那猫儿争风打架的情敌之一是紧邻林徽因女士的宝贝猫,她称为她一家人的“爱的焦点”。我常怕钟书为猫而伤了两家和气,引用他自己的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那么,打猫要看主妇面了!”(《猫》的第一句),他笑说:“理论总是不实践的人制定的。” 钱家人常说钟书“痴人有痴福”。他作为书痴,倒真是有点痴福。供他阅读的书,好比富人“命中的禄食”那样丰足,会从各方面源源供应(除了下放期间,他只好“反刍”似的读读自己的笔记,和携带的字典?/
钟书上了四年高小,居然也毕业了。钟韩成绩斐然,名列前茅;他只是个痴头傻脑、没正经的孩子。伯父在世时,自愧没出息,深怕“坟上风水”连累了嗣给长房的钟书。原来他家祖坟下首的一排排树高大茂盛,上首的细小萎弱。上首的树当然就代表长房了。伯父一次私下化钱向理发店买了好几斤头发,叫一个佃户陪着,悄悄带着钟书同上祖坟去,把头发埋在上首几排树的根旁。他对钟书说,要叫上首的树荣盛,“将来你做大总统。”那时候钟书才七八岁,还不懂事,不过多少也感觉到那是伯父背着人干的私心事,所以始终没向家里任何别人讲过。他讲给我听的时候,语气中还感念伯父对他的爱护,也惊奇自己居然有心眼为伯父保密。钟书十四岁和钟韩同考上苏州桃坞中学(美国圣公会办的学校)。父母为他置备了行装,学费书费之外,还有零用钱。他就和钟韩同往苏州上学,他功课都还不错,只算术不行。
那年他父亲到北京清华大学任教,寒假没回家。钟书寒假回家没有严父管束,更是快活。他借了大批的《华网书库》、《红玫瑰》、《紫萝兰》等刊物姿意阅读。暑假他父亲归途阻塞,到天津改乘轮船,转辗回家,假期已过了一半。他父亲回家第一事是命钟书钟韩各做一篇文章;钟韩的一篇颇受夸赞,钟书的一篇不文不白,用字庸俗,他父亲气得把他痛打一顿,钟书忍笑向我形容他当时的窘况:家人都在院子里乘凉,他一人还在大厅上,挨了打又痛又羞,呜呜地哭。这顿打虽然没有起“豁然开通”的作用,却也激起了发奋读书的志气。钟书从此用功读书,作文大有进步。他有时不按父亲教导的方法作古文,嵌些骈骊,倒也受到父亲赞许。他也开始学着作诗,只是并不请教父亲。一九二七年桃坞中学停办,他和钟韩同考入美国圣公会办的无锡铺仁中学,钟书就经常有父亲管教,常为父亲代笔写信,由口授而代写,由代写信而代作文章。钟书考入清华之前,已不复挨打而是父亲得意的儿子了。一次他代父亲为乡下某大户作了一篇墓志铭。那天午饭时,钟书的姆妈听见他父亲对他母亲称赞那篇文章,快活得按捺不住,立即去通风报信,当着他伯母对他说:“阿大啊,爹爹称赞你呢!说你文章做得好!”钟书是第一次听到父亲称赞,也和姆妈一样高兴,所以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商务印书馆出版钱穆的一本书,上有钟书父亲的序文。据钟书告诉我,那是他代写的,一字没有改动。
我常见钟书写客套信从不起草,提笔就写,八行笺上,几次抬头,写来恰好八行,一行不多,一行不少。钟书说,那都是他父亲训练出来的,他额角上挨了不少“爆栗子”呢。钟书二十岁伯母去世。那年他考上清华大学,秋季就到北京上学。他父亲收藏的“先儿家书”是那时候开始的。他父亲身后,钟书才知道父亲把他的每一封信都贴在本子上珍藏。信写得非常有趣,对老师、同学都有生动的描写。可惜钟书所有的家书(包括写给我的),都由“回禄君”收集去了。
钟书在清华的同班同学饶余威一九六八年在新加坡或台湾写了一篇《清华的回忆》①,有一节提到钟书:“同学中我们受钱钟书的影响最大。他的中英文造诣很深,又精于哲学及心理学,终日博览中西新旧书籍,最怪的是上课时从不记笔记,只带一本和课堂无关的闲书,一面听讲一面看自己的书,但是考试时总是第一,他自己喜欢读书,也鼓励别人读书。……”据钟书告诉我,他上课也带笔记本,只是不作笔记,却在本子上乱画。现在美国的许振德君和钟书是同系同班,他最初因钟书夺去了班上的第一名,曾想揍他一顿出气,因为他和钟书同学之前,经常是名列第一的。一次偶有个个能解决的问题,钟书向他讲解了,他很感激,两人成了朋友,上课常同坐在最后一排。许君上课时注意一女同学,钟书就在笔记本上画了一系列的《许眼变化图》,在同班同学里颇为流传,钟书曾得意地面给我看。一年前许君由美国回来,听钟书说起《许眼变化图》还忍个住大笑。 ①《清华大学第五级毕业五十周年纪念册》(一九八四年出版)转载此门,饶君已故。
钟书小时候,中药房卖的草药每一味都有两层纸包裹;一张白纸,一张印着药名和药性。每服一付药可攒下一叠包药的纸。这种纸干净、吸水,钟书大约八、九岁左右常用包药纸来临摹他伯父藏的《芥子园画谱》,或印在《唐诗三百首》里的“诗中之画”。他为自己想出一个别号叫“项昂之”——因为他佩服项羽,“昂之”是他想象中项羽的气概。他在每幅画上挥笔署上“项昂之”的大名,得意非凡。他大约常有“项昂之”的兴趣,只恨不善画。他曾央求当时在中学读书的女儿为他临摹过几幅有名的西洋淘气画,其中一幅是《魔鬼临去遗臭图》(图名是我杜撰),魔鬼像吹喇叭似的后部撒着气逃跑,画很妙。上课画《许眼变化图》,央女儿代摹《魔鬼遗臭图》,想来也都是“痴气”的表现。
钟书在他父亲的教导下“发愤用功”,其实他读书还是出于喜好,只似馋嘴佬贪吃美食:食肠很大,不择精粗,甜咸杂进。极俗的书他也能看得哈哈大笑。戏曲里的插科打诨,他不仅且看且笑,还一再搬演,笑得打跌。精微深奥的哲学、美学、文艺理论等大部著作,他像小儿吃零食那样吃了又吃,厚厚的书一本本渐次吃完,诗歌更是他喜好的读物。重得拿不动的大字典、辞典、百科全书等,他不仅挨着字母逐条细读,见了新版本,还不嫌其烦地把新条目增补在旧书上。他看书常做些笔记。
我只有一次见到他苦学。那是在牛津,论文预试得考“版本和校勘”那一门课,要能辨认十五世纪以来的手稿。他毫无兴趣,因此每天读一本侦探小说“休养脑筋”,“休养”得睡梦中手舞脚踢,不知是捉拿凶手,还是自己做了凶手和警察打架。结果考试不及格,只好暑假后补考。这件补考的事,《围城》英译本《导言》里也提到。钟书一九七九年访美,该译本出版家把译本的《导言》给他过目,他读到这一段又惊又笑,想不到调查这么精密。后来胡志德(Theodore Huters)君来见,才知道是他向钟书在牛津时的同窗好友Donald Stuart打听来的。胡志德一九八二年出版的《钱钟书》里把这件事却删去了。
钟书的“痴气”书本里灌注不下,还洋溢出来。我们在牛津时,他午睡,我临贴,可是一个人写写字困上来,便睡着了。他醒来见我睡了,就饱醮浓墨,想给我画个花脸。可是他刚落笔我就醒了。他没想到我的脸皮比宣纸还吃墨,洗净墨痕,脸皮像纸一样快洗破了,以后他不再恶作剧,只给我画了一幅肖像,上面再添上眼镜和胡子,聊以过瘾。回国后他暑假回上海,大热天女儿熟睡(女儿还是娃娃呢),他在她肚子上画一个大脸,挨他母亲一顿训斥,他不敢再画。沦陷在上海的时候,他多余的“痴气”往往发泄在叔父的小儿小女、孙儿孙女和自己的女儿阿圆身上。这一串孩子挨肩儿都相差两岁,常在一起玩。有些语言在“不文明”或“臭”的边缘上,他们很懂事似的注意避忌。钟书变着法儿,或作手势,或用切口,诱他们说出来,就赖他们说“坏话”。于是一群孩子围着他吵呀,打呀,闹个没完。他虽然挨了围攻,还俨然以胜利者自居。他逗女儿玩,每天临睡在她被窝里埋置“地雷”,埋得一层深入一层,把大大小小的各种玩具、镜子、刷子,甚至砚台或大把的毛笔都埋进去,等女儿惊叫,他就得意大乐。女儿临睡必定小心搜查一遍,把被里的东西一一取出。钟书恨不得把扫帚、畚箕都塞入女儿被窝,博取一遭意外的胜利。这种玩意儿天天玩也没多大意思,可是钟书百玩不厌。
他又对女儿说,《围城》里有个丑孩子,就是她。阿圆信以为真,却也并不计较。他写了一个开头的《百合心》里,有个女孩子穿一件紫红毛衣,钟书告诉阿圆那是个最讨厌的孩子,也就是她。阿圆大上心事,怕爸爸冤枉她,每天找他的稿子偷看,钟书就把稿子每天换个地方藏起来。一个藏,一个找,成了捉迷藏式的游戏。后来连我都不知道稿子藏到那里去了。钟书的“痴气”也怪别致的。他很认真地跟我说:“假如我们再生一个孩子,说不定比阿圆好,我们就要喜欢那个孩子了,那我们怎么对得起阿圆呢。”提倡一对父母生一个孩子的理论,还从未讲到父母为了用情专一而只生一个。
解放后,我们在清华养过一只很聪明的猫。小猫初次上树,不敢下来,钟书设法把它救下。小猫下来后,用爪子轻轻软软地在钟书腕上一搭,表示感谢。我们常爱引用西方谚语:“地狱里尽是不知感激的人。”小猫知感,钟书说它有灵性,特别宝贝。猫儿长大了,半夜和别的猫儿打架。钟书特备长竹竿一枝,倚在门口,不管多冷的天,听见猫儿叫闹,就急忙从热被窝里出来,拿了竹竿,赶出去帮自己的猫儿打架。和我们家那猫儿争风打架的情敌之一是紧邻林徽因女士的宝贝猫,她称为她一家人的“爱的焦点”。我常怕钟书为猫而伤了两家和气,引用他自己的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那么,打猫要看主妇面了!”(《猫》的第一句),他笑说:“理论总是不实践的人制定的。”
钱家人常说钟书“痴人有痴福”。他作为书痴,倒真是有点痴福。供他阅读的书,好比富人“命中的禄食”那样丰足,会从各方面源源供应(除了下放期间,他只好“反刍”似的读读自己的笔记,和携带的字典)。新书总会从意外的途径到他手里。他只要有书可读,别无营求。这又是家人所谓“痴气”的另一表现。钟书和我父亲诗文上有同好,有许多共同的语言。钟书常和我父亲说些精致典雅的淘气话,相与笑乐_一次我父亲问我:“钟书常那么高兴吗?”“高兴”也正是钱家所谓“痴气”的表现。
我认为《管锥编》、《谈艺录》的作者是个好学深思的钟书,《槐聚诗存》的作者是个“忧世伤生”的钟书,《围城》的作者呢,就是个“痴气”旺盛的钟书。我们俩日常相处,他常爱说些痴话,说些傻话,然后再加上创造,加上联想,加上夸张,我常能从中体味到《围城》的笔法。我觉得《围城》里的人物和情节,都凭他那股子痴气,呵成了真人实事。可是他毕竟不是个不知世事的痴人,也毕竟不是对社会现象漠不关心,所以小说里各个细节虽然令人捧腹大笑,全书的气氛,正如小说结尾所说:“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伤感,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令人回肠荡气。
钟书写完了《围城》,“痴气”依然旺盛,但是没有体现为第二部小说。一九五七年春,“大鸣大放”正值高潮,他的《宋诗选注》刚脱稿,因父病到湖北省亲,路上写了《赴鄂道中》五首绝句,现在引录三首:“晨书瞑写细评论,诗律伤严敢市恩。碧海掣鲸闲此手,祗教疏凿别清浑。”“奕棋转烛事多端,饮水差知等暖寒。如膜妄心应褪净,夜来无梦过邯郸。”“驻车清旷小徘徊,隐隐遥空蹍薄雷。脱叶犹飞风不定,啼鸠忽噤雨将来。”后两首寄寓他对当时情形的感受,前一首专指《宋诗选注》而说,点化杜甫和元好问的名句(“或看悲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谁是诗中疏凿手,暂教泾渭各清浑”)。据我了解,他自信还有写作之才,却只能从事研究或评论工作,从此不但口“噤”,而且不兴此念了。《围城》重印后,我问他想不想再写小说。他说:“兴致也许还有,才气已与年俱减。要想写作而没有可能,那只会有遗恨;有条件写作而写出来的不成东西,那就只有后悔了。遗恨里还有哄骗自己的余地,后悔是你所学的西班牙语里所谓‘面对真理的时刻’,使不得一点儿自我哄骗、开脱、或宽容的,味道不好受。我宁恨毋悔。”这几句话也许可作《围城》《重印前记》的笺注吧。
我自己觉得年纪老了;有些事,除了我们俩,没有别人知道。我要乘我们夫妇都健在,一一记下。如有错误,他可以指出,我可以改正。《围城》里写的全是捏造,我所记的却全是事实
爸爸逗我玩的阅读答案
一、(1)撅嘴撞头;“我”知道爸爸说的不是好话(2)“猪撅嘴”、“牛撞头”、“蟹吐沫”、“蛙凹肚” 牛爸爸是有意逗我玩的,有意讨我开心(3)有意显示、炫耀自己的本领(4)学问广博精深;小时候无知、调皮二、(1)主要写了爸爸用墨笔在“我”脸上画胡子,在肚子上画鬼脸,编顺口溜,给“我”起绰号。
(2)爸爸教“我”学单词,学会了就让“我”在客人面前卖弄,逗客人笑,自己还好得意。
三、爸爸:对自己的女儿很有耐心,很有爱。
童心未泯,尽力逗自己女儿开心。
女儿:很可爱,很无知,知好知坏,还有点小腹黑,还以为自己很厉害1.(3)卖弄的意思是:有意显示、炫耀自己的本领。
(4)博学的意思是:学问广博精深。
...
《爸爸逗我玩》第一大题的第二小题,最后一题
不知道爸爸逗我玩写的是什么,上网搜了搜。
原文:爸爸逗我玩 ----钱瑗我与1937年5月生于英国牛津,因为我哭声大,护士戏称我为大嗓门小姐。
1941年父亲由内地辗转回到上海,我当时大概5岁。
他天天逗我玩,我当然非常高兴。
爸爸不仅用墨笔在我脸上花胡子,还在肚子上花鬼脸呢!不过他的拿手好戏还是编顺口溜,起绰号。
有一天我午睡后在大床上跳来跳去,他马上形容我这样子是:“身上穿件火黄背心,面孔像只屁股猢狲。
”我知道把我的脸比做猴屁股不是好话,就撅嘴撞头表示抗议。
他立刻又把我比作猪撅嘴,牛撞头,蟹吐沫(鼓着腮膀子发出“噗.噗”的声音),蛙凹肚。
我一下子的了那么多的绰号,其实心里还是很得意的.爸爸还教我说一些英语单词,如牛.猫.狗.猪什么的。
见还有潜力可挖,就再教我几个法语或德语单词。
有朋友来时,他就叫我去卖弄。
我就像八哥学舌那样,客人听了哈哈大笑。
我以为自己很“博学”,不免沾沾自喜起来,连塌鼻子都翘起来了.回答:感受到“爸爸”是有意逗“我”玩的,有意讨“我”开心,知道“爸爸”是多么的在乎“我”,疼爱“我”。
爸爸:童心未泯,十分爱自己的女儿,让她每天都很开心,是个有爱心、有童心的好父亲。
女儿:天真、可爱,活泼、爱玩,也十分好学,爱卖弄,以为自己很博学。
爸爸逗我玩的作文
周末的早晨是最热闹的,如果你在8点半左右到我们家里,你会听到一个人在唱着一首歌在家里游荡,那个人就是我的爸爸。
爸爸会在7点左右爬起来,帮我和妈妈准备早饭,只有一过八点,他就开始活跃起来了,从房间里就能听到他在家里锻炼身体的声音,2个哑铃碰撞的声音是我每天必须听的,我和妈妈向他提出N次的抱怨,他都至若枉然,依然我行我素的… 更烦人的是,8点半过后,我们的家就开始热闹起来了,爸爸的那个3音不全的喉咙又开始发声了,“你和她,快起床,太阳出来咯…”那声音吵得我不得不用被子捂住耳朵,可那声音极具穿透力。
此时妈妈已经被他拉起来了,而我还在坚守阵地,不久,我的阵地也告失手,每当这时,爸爸就会屁颠屁颠的跑到客厅,打开音响,随着音乐的旋律跳舞。
我和妈妈看到这样时,不管刚刚有多不爽,都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
欢聚的笑声 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所以不能在做家务了。
他们也应该过过清闲的生活了,忙活了一辈子,确实要享受暗夜的晚年了,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平时我们只是打电话来联系,虽然他们偶尔也会到我们家来,但是没有多少时间。
因此我们到每次节日的时候都会的他们一起出去吃饭,这个时侯的气氛是最温暖的,6个人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这是多麽温暖的情形啊!!在饭桌上,我和他们说一些发生在学校里的趣事,爸爸则延续他一惯的幽默作风… 这时能听到外公爽朗的笑声和看到奶奶和外婆的笑容,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
在我们家中笑声是无处不在的,笑声真的是可以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的,等你看见一个认识的人时。
和他会心一笑,相信你的心情会变得阳光明媚的!!
《爸爸逗我玩》原文 六年级下册 好的追加20
爸爸逗我玩 我与1937年5月生于英国牛津,因为我哭声大,护士戏称我为大嗓门小姐。
1941年父亲由内地辗转回到上海,我当时大概5岁。
他天天逗我玩,我当然非常高兴。
爸爸不仅用墨笔在我脸上花胡子,还在肚子上花鬼脸呢!不过他的拿手好戏还是编顺口溜,起绰号。
有一天我午睡后在大床上跳来跳去,他马上形容我这样子是:“身上穿件火黄背心,面孔像只屁股猢狲。
”我知道把我的脸比做猴屁股不是好话,就撅嘴撞头表示抗议。
他立刻又把我比作猪撅嘴,牛撞头,蟹吐沫(鼓着腮膀子发出“噗.噗”的声音),蛙凹肚。
我一下子的了那么多的绰号,其实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爸爸还教我说一些英语单词,如牛.猫.狗.猪什么的。
见还有潜力可挖,就再教我几个法语或德语单词。
有朋友来时,他就叫我去卖弄。
我就像八哥学舌那样,客人听了哈哈大笑。
我以为自己很“博学”,不免沾沾自喜起来,连塌鼻子都翘起来了....
杨绛《记钱钟书与〈围城〉》
记钱钟书与《围城》 -------------------------------------------------------------------------------- 一 钱钟书写《围城》 钱钟书在《围城》的序里说,这本书是他“锱铢积累”写成的。
我是“锱铢积累” 读完的。
每天晚上,他把写成的稿子给我看,急切地瞧我怎样反应。
我笑,他也笑;我 大笑,他也大笑。
有时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对大笑,因为笑的不仅是书上的事,还有书 外的事。
我不用说明笑什么,反正彼此心照不宣。
然后他就告诉我下一段打算写什么, 我就急切地等着看他怎么写。
他平均每天写五百字左右。
他给我看的是定稿,不再改动。
后来他对这部小说以及其它“少作”都不满意,恨不得大改特改,不过这是后话了。
钟书选注宋诗,我曾自告奋勇,愿充白居易的“老妪”——也就是最低标准;如果 我读不懂,他得补充注释。
可是在《围城》的读者里,我却成了最高标准。
好比学士通 人熟悉古诗文里词句的来历,我熟悉故事里人物和情节的来历。
除了作者本人,最有资 格为《围城》做注释的,该是我了。
看小说何需注释呢?可是很多读者每对一本小说发生兴趣,就对作者也发生兴趣, 并把小说里的人物和情节当作真人实事。
有的干脆把小说的主角视为作者本人。
高明的 读者承认作者不能和书中人物等同,不过他们说,作者创造的人物和故事,离不开他个 人的经验和思想感情。
这话当然很对。
可是我曾在一篇文章里指出:创作的一个重要成 分是想象,经验好比黑暗里点上的火,想象是这个火所发的光;没有火就没有光,但光 照所及,远远超过火点儿的大小①。
创造的故事往往从多方面超越作者本人的经验。
要 从创造的故事里返求作者的经验是颠倒的。
作者的思想情感经过创造,就好比发过酵而 酿成了酒;从酒里辩认酿酒的原料,也不容易。
我有机缘知道作者的经历,也知道酿成 的酒是什么原料,很愿意让读者看看真人实事和虚构的人物情节有多少联系,而且是怎 样的联系。
因为许多所谓写实的小说,其实是改头换面地叙写自己的经历,提升或满足 自己的感情。
这种自传体的小说或小说体的自传,实在是浪漫的纪实,不是写实的虚构。
而《围城》只是一部虚构的小说,尽管读来好像真有其事,实有其人。
①参看《事实—故事—真实》(《文学评论》一九八○年第三期十七页)。
《围城》里写方鸿渐本乡出名的行业是打铁、磨豆腐,名产是泥娃娃。
有人读到这 里,不禁得意地大哼一声说:“这不是无锡吗?钱钟书不是无锡人吗?他不也留过洋吗? 不也在上海住过吗?不也在内地教过书吗?”有一位专爱考据的先生,竟推断出钱钟书 的学位也靠不住,方鸿渐就是钱钟书的结论更可以成立了。
钱钟书是无锡人,一九三三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在上海光华大学教了两年英语,一 九三五年考取英庚款到英国牛津留学,一九三七年得副博士(B.Litt.)学位,然后 到法国,入巴黎大学进修。
他本想读学位,后来打消了原意。
一九三八年,清华大学聘 他为教授,据那时候清华的文学院长冯友兰先生来函说,这是破例的事,因为按清华旧 例,初回国教书只当讲师,由讲师升副教授,然后升为教授。
钟书九、十月间回国,在 香港上岸,转昆明到清华任教。
那时清华已并入西南联大。
他父亲原是国立浙江大学教 授,应老友廖茂如先生恳请,到湖南蓝田帮他创建国立师范学院;他母亲弟妹等随叔父 一家逃难住上海。
一九三九年秋,钟书自昆明回上海探亲后,他父亲来信来电,说自己 老病,要钟书也去湖南照料。
师范学院院长廖先生来上海,反复劝说他去当英文系主任, 以便伺候父亲,公私兼顾。
这样,他就未回昆明而到湖南去了。
一九四○年暑假,他和 一位同事结伴回上海探亲,道路不通,半途折回。
一九四一年暑假,他由广西到海防搭 海轮到上海,准备小住几月再回内地。
西南联大外语系主任陈福田先生到了上海特来相 访,约他再回联大。
值珍珠港事变,他就沦陷在上海出不去了。
他写过一首七律《古 意》,内有一联说:“槎通碧汉无多路,梦入红楼第几层”,另一首《古意》又说: “心如红杏专春闹,眼似黄梅诈雨晴”,都是寄托当时羁居沦陷区的怅望情绪。
《围城》 是沦陷在上海的时期写的。
钟书和我一九三二年春在清华初识,一九三三年订婚,一九三五年结婚,同船到英 国(我是自费留学),一九三七年秋同到法国,一九三八年秋同船回国。
我母亲一年前 去世,我苏州的家已被日寇抢劫一空,父亲避难上海,寄居我姐夫家。
我急要省视老父, 钟书在香港下船到昆明,我乘原船直接到上海。
当时我中学母校的校长留我在“孤岛” 的上海建立“分校”。
二年后上海沦陷,“分校”停办,我暂当家庭教师,又在小学代 课,业余创作话剧。
钟书陷落上海没有工作,我父亲把自己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授课的 钟点让给他,我们就在上海艰苦度日。
有一次,我们同看我编写的话剧上演,回家后他说:“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我 非常高兴,催他快写。
那时他正偷空写短篇小说,怕没有时间写长篇。
我说不要紧,他 可以减少授课的时间,我们的生活很省俭,还可以更省俭。
恰好我们的女佣因家乡生活 好转要回去。
我不勉强她,也不另觅...
爸爸逗我玩阅读理解,是江苏卷子上六年级的第一单元,求阅读答案!...
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但是,他却没有三家村学究的陈腐迂阔做派,在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两方面均做出了卓越成绩,钩玄提要,在当代学术界自成一家,曾获第一届国家图书奖。
钱先生的治学特点是贯通中西,文论及诗文评论《谈艺录》。
其中《围城》有独特成就,被译成多国文字在国外出版,他既深刻地阐发了中国文化精神的深厚意蕴和独特价值,也恰切地指出了其历史局限性和地域局限性。
他既批评中国人由于某些幻觉而对本土文化的妄自尊大、十八世纪英国文学里的中国》,不投热机,不计利钝、《左传正义》、《史记会注考证》。
在这种亟待变革的形势下、《焦氏易林》、《楚辞洪兴祖外传》、《太平广记》。
钱先生的创作贯注着一种强烈的现代意识,这在中国现代文学中是并不多见的,有别于同时代的一般作品而与世界文学潮流颇为合拍。
特别值得重视的是,钱钟书先生致力于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淡泊名利、《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的学术巨著。
解放后、《列子张湛传》,培养了几代学人,是中国的宝贵财富。
钱先生在文学研究和文学创作方面的卓越成就,对于我们建设中国新文化,特别是在科学地扬弃中国传统文化和有选择地借鉴外来文化方面,兼通数国外语,学贯中西,又毫不留情地横扫了西方人由于无知而以欧美文化为中心的偏见。
钱先生对于推进中外文化的交流,甘愿寂寞,辛勤研究,钱先生出版有《宋诗选注》、《管锥编》五卷、《七缀集》、《槐聚诗存》等。
钱先生还参与《**选集》的外文翻译工作,极大地阻滞了前进的速度,只是一心一意地搞研究、出成果。
在当今之世,这种品格更其难能可贵,努力使中国学自觉地成为一个科学的、开放的体系,从而获得一个更深,加入到世界文学艺术的总的格局中去。
为此。
在精熟中国文化和通览世界文化的基础上,钱先生在观察中西文化事物时,总是表现出一种清醒的头脑和一种深刻的洞察力。
他不拒绝任何一种理论学说,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卓越贡献。
1949年以后,但是,智者是不可征服的。
因其多方面的成就,被誉为文化昆仑。
60年来,短篇小说集《人.兽.鬼》,长篇小说《围城》。
思想方法上的僵化固守和学术方法上的划地为牢;他主要研究的是中国古代文学、《老子王弼注》。
主持过《中国文学史》唐宋部分的编写工作。
钱先生给予中国文化的主要影响:一是以一种文化批判精神观照中国与世界。
在这个领域,他的文学创作都不是那种生吞活剥的东西,而是具有真正中国风格,是数十年学术积累的力作、四十年代,钱钟书先生不向恶势力俯首。
解放前出版的著作有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用英文撰写的《十六、十七、更广、更新的发展。
三是以一种现代意识统领文学创作。
钱钟书先生生活在一个农业国,但是。
他的《宋诗选注》在诗选与注释上都卓有高明识见,还对中外诗学中带规律性的一些问题作了精当的阐述。
《管锥编》则是论述《周易正义》、《毛诗正义》,饮誉海内外。
钱钟书先生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他作为一个学者,要为祖国和世界文化做出贡献的历史使命,他却没有小生产所固有的狭隘保守观念、中国气派、为中国人也为外国人所喜爱的作品。
四是以一种高尚的形象为中国知识分子树立人格上的榜样。
在三。
《谈艺录》融中西学于一体,见解精辟独到、使中国人了解西方的学术以及使西方人了解中国的文化,起了很好的作用。
二是以一种新的学术规范发展和深化中国学研究。
中国是诗书礼义之邦,中国的学问源远流长,中国学早已蔚成世界之显学,用文学作品辛辣地嘲弄了那个黑暗社会,也不盲从任何一个权威。
他毕生致力于确定中国文学艺术在世界文学艺术宫殿中的适当位置,从而促使中国文学艺术走向世界,另一方面却是陈陈相因,难以出新、古今互见的方法、“比较”的方法,融汇多种学科知识,探幽入微,体大思精,旁征博引,钱先生的治学方法应运而生。
他数十年间所实践的“打通”、“参互”钱锺书先生字默存,钱钟书先生虽然“经过九蒸九焙的改造”,“**”中更是受尽凌辱和折磨。
他不走冷门,不易操守,反对树宗立派,曾用笔名中书君等。
钱先生博学多能,一方面是勤谨笃实,硕果累累
求钱钟书《一个偏见》的文学评论
《一个偏见》有6个自然段。
在第一个自然段里,他开篇明义,对准标题,先讲“偏见是什么?”接下来的两层文意就从一正一反两个角度来展开他对“偏见”的认识:反面——有些正道公理就是偏见;正面——有些偏见倒是道出了自然界的真正规律。
第二自然段也是从两个方面来谈对“人声”的厌恶感受:先用对称、排比和细节式叙述语言讲什么是“天籁”,然后对比着讲什么是“人籁”,以及人籁的坏处。
“天籁与人籁”因对比着讲,散文的内容主体丰满地长成了。
在第3、4、5自然段里仍是这种行文的思路:天籁是对寂静的陪衬,并不招人反感;而人籁则是对寂静的破坏,是招人讨厌的。
第6自然段则是从又一角度来辩证地看人籁,在内容上同时也是对全文的归纳和升华:人籁虽遭人讨厌,但它也许是哲学家偏见产生的根源。
钱钟书《一个偏见》的行文思路就是这样显得非常辩证,他或者从正,或者从反,或者又从别的角度讲透他对“人籁”的厌恶偏见的独特理解,作者不是从一条直线来运思,而是从多元角度来运思,这样使人生的理解讲得辩证、圆熟,让人欣然接受;同时也使文章的结构显得丰满、精致。
钱钟书丰满的文笔还体现在材料的丰富运用上。
一个主题词形成后,他立刻自然娴熟地带出一个、二个,或者三个以上的古今中外的文史资料。
例如:在用具体的描述语言讲了天籁是对寂静的陪衬后,他顺带列举了《诗经》的材料、《颜氏家训》的材料、雪莱的诗的材料、柯律立治诗的材料,以及人们日常生活比喻材料。
古今中外的5个材料的连贯叙述,使散文在铺排作者对“天籁与人籁”的独特感受上显得文意充沛。
作者的渊博的文史知识非常自如、非常艺术地化为了散文的血肉。
初学写文章,常常思路单一、文笔枯瘦,就应该学习钱钟书这种文章思路,辩证自如、左右开弓地展开,文章材料随手拈来,连贯铺排的作法。
思路打开了,材料丰富了,文章就显得有艺术的整体感,就显得有灵气了。
这是一篇议论文。
虽说是“人生偏见”,却道破了生活的真谛:“人生在世,言动专求合理,大可不必”。
这句话心平气和得令人目瞪口呆,放达得近乎颓唐:从字面上直说过去,岂不是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我行我素,无是无非了么?那么,人生的归宿在哪里呢?如若从自我解脱的视解看去,这句话又简直胜似李白的水中揽月,颇有超然物外的味道:有了这个发现,真不必如僧徒的面壁九年的苦修,或道士的至死不食人间烟火,就可以悟得正果或羽化成仙了!然而,如若我们从当时社会主的全方位上去无味的话,那真正的注解又正在下一句,“所谓正道公理压根儿就是一种偏见”。
你就会豁然而悟:这正是一个傲骨锋锋的学者对强杈财势,庸俗世情的鄙视和轻……
求关于钱钟书的他人评价性文章
钱钟书的性格很独特,他有一般才子恃才傲物的性格,也有一般才子不具备的童心,然而面对一系列相继而来的风雨,他的童心不得不跟着变得苍老,虽然他的才气仍不减当年,但他的热情与欲望却在逐年递减,钱锺书一度开始沉默。
在许多年间,他似乎没有什么新作问世,放下手中犀利的笔,他开始由创作走向研究,用半辈子寒窗的寂寞,默默地为世界文化奉献着自己的智慧。
也许正是由于当年的《 围城 》和后来的《 管锥编 》,他不幸成为了神话或靶子。
迄今为止,钱钟书被学界关注评论的历史,已经有六十多年了。
六十多年来,许多中外著名人士,都对钱钟书作了极高评价,被称之为“二十世纪人类最智慧的头颅”。
偶有文章涉及如何评论钱钟书的议题,亦歧见旁出,也有一些人认为,钱钟书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应该给他过高的评价。
一位博士生曾发表《我看钱钟书》一文,声称:“在钱钟书身上体现着中国现当代学人的根本欠缺:缺乏体系性建构的能力。
”表示要给钱钟书“上课”;1997年1月《羊城晚报·新闻周刊》上也有人撰文,批评钱钟书不行,钱学有玻 无论别人如何褒贬,钱钟书却等闲视之,1989年《钱钟书研究》编委会成立,他对这事却极力反对,曾向发起人之一、学者舒展抗议:“昆仑山快把我压死了。
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
”又说:“读书人如叫驴推磨,若累了,抬起头来嘶叫两三声,然后又老老实实低下头去,亦复踏陈迹也。
”...
钱钟书的散文大家有何评价?尤其是散文<<;窗>;&?
你好! 钱钟书的散文是关注人生的,但是他的散文也大多避免直接触及社会重大热点问题,正如他在序言中所言,是‘写在人生边上’的散文”。
钱钟书的幽默体现为一种高卓的智慧,是对世事的达观、洞悉,思维敏捷,知识广博,心力飞跃,超越了一般的快乐戏谑的表现形式,甚至表现为奚落,讽刺,刻薄的美”。
“智慧型的幽默正是其散文的一大特征。
”“而这种幽默是一种文化的幽默,融智慧、讽刺、知识于一炉”。
“他广泛借鉴西方的表现手法,吸收传统的文化精神,创造了一种力透纸背的幽默,其智慧、豪放而又温婉的风格,大大提高了中国幽默散文的品位”。
钱钟书先生将我们每个人每天必看见的窗户和门的意味写得让人吃惊,独特的视觉和幽默,深刻的思想和生活的情趣就都淋漓尽致了。
转载请注明出处范文大全网 » 钱钟书女儿的作文《爸爸逗我玩》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