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阳春三月,河岸边的柳不知是在哪场雨后,悄然吐出了嫩芽。鹅黄的芽是受了春的召唤吧?如此这般地疾步而来,竟将这长长短短的细枝点缀得那样清丽脱俗。
这是江南的柳啊!婉约如江南女子一般的柳,在尚不温润的春风里频频起舞。蹁跹的模样,蛊惑了多少才子佳人的心。一首又一首或喜或悲、或思或怨的诗句,从历史的长河里流淌出来,滋养着河岸边代代生长的柳树,也滋养着树下望柳吟唱的诗人。
临水而长的柳,总因一个“柳”字承载下过多俗事凡情。无论它是否愿意将自己满树的柔情送与东风,送与远去的离人,它都逃不了被折断身躯,被带离故土的命运。那些依依不舍,那些凄然之泪,打从它出生便早已同它定下了生死盟约,生生世世,纠结缠绵。
王之涣曾送友远行,望着再难攀折的柳枝,不禁叹道“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是啊!区区一株柳怎能承受得住重如泰山的离别之情,怎能承接得下多似繁星的分别之泪?可王之涣终究折了,细细的一丝柳,再次携着溢将出来的情谊踏上了离别之路。
那条负重累累的路,它走得艰辛不已,可它是否反抗过?哪怕有那么一季拒绝发芽,拒绝生长,它有吗?没有!我无从窥探它最真实的想法,是早已麻木,是委曲求全,还是甘之如饴?只是它的生命力那样旺盛,哪怕被折得七零八落,它依旧那样蓬勃地生长着。这样的它是不是无声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想说自始至终它都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一切呢?难道它的使命就是为离别之人带去慰籍吗?可是这慰籍哪怕仅仅似炎炎夏日里的晨露一般,却让它付出了去骨断肢的代价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株树?它生长在岸边,与日夜不息的流水为伴。它平凡不语,却分明在漫漫的历史长河里吟啸不止。想赞颂它,可早有太多名士贤才为它吟诵过,鄙薄如我,怎敢去玷污了它?想怜惜它,可它挺拔的姿态分明在告诉我,它有阳光般的过去,更有阳光般的未来。
它是生于厮,长与厮的柳,无论贫贱与否,它只是默默生长着,默默拭去离人的泪。它平凡,却是历史书卷里不可或缺的一株树。